李遐玉果断地摇首拒绝:“祖父祖母与孩儿们都指着你们照料呢。玉郎未归家之前,秋娘,茉纱丽,你们须得好生地替我将这个家撑起来。而且,相信我罢,我一定能将表兄和三郎都带回家来。”说罢,她又看了柴氏与她怀中的染娘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在她踏出内堂的那一刹那,染娘似乎感觉到了阿娘的远去,忽地张开迷蒙的睡眼,四处寻找她,朝着她奋力地伸出了小手。见她的背影远去,并没有理会她,她不由得委屈地大哭起来。听着女儿的哭声,尽管心中既酸涩又心疼,李遐玉却仍是没有转回头,而是继续疾步往外院行去。
内院门前,大管事李胜已经准备好了快马。李遐玉翻身上马,简单收拾好行李的雨娘晴娘亦跟了上来,另有柴氏身边的数名管事娘子与侍婢已是默默地追随在后。
孙秋娘一直不自禁地随在她身后,看着她上马,不由得伸手拉住马缰。虽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唯有道:“阿姊……千万小心!”
李遐玉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鬓:“……若我与三郎有什么万一,秋娘,家中便暂时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撑起来。至于茉纱丽,好生宽慰她,教她不必忧心,免得孩子们也跟着难过。若有什么新消息,我定会及时让人传回家来。”此去九死一生,她其实并不能完全保证,是否还能活着回转。只是,到底无法置身事外,只得搏命一试。
孙秋娘含泪颔首,目送她拨马远去,终是泪如泉涌。
李遐玉策马出了弘静县城后,便往女兵庄园赶去。当她赶到时,所有女兵部曲皆已经牵着马在庄园外等候。由于事态紧急,每人皆备了三匹马以及若干粮草,以便随时换马用。
众人默然无声地注视着她,躬身行礼。她勒住马,环视周遭,冷静地道:“三郎在漠北受围困,至今生死不知。我欲北上,伺机助他突出重围。尔等是我之亲信,我愿将性命托付给你们!你们可否全力追随我北上?!”
“娘子有令,吾等无所不从!愿为娘子与郎君赴汤蹈火!”众人齐声应道,整齐而又有力,连贺兰山上都仿佛传出了阵阵回声。
“随我来!!”李遐玉遂喝道,策马往北奔去。而她身后则是拢共不过四五百的女兵部曲,其中不仅有她的亲信,亦有常年侍奉李和柴氏之人。众人犹如灰黑色的云,几乎融入了夜色当中,翻卷着顺着贺兰山麓前进,涌向北面的大漠。
驾轻就熟地穿越大漠之后,李遐玉首先来到铁力尔部落借兵。由于漠北眼下正值战乱频繁之时,铁力尔部落已经悄悄迁徙至贺兰山西北沙漠中成片的绿洲里。数千顶帐篷延绵,分布在胡杨林内外,看上去亦并不似以往那般繁华,人群往来较为稀少,仿佛不欲引起任何人注意。
已经奔行一日一夜的李遐玉下马的时候,突觉得一阵晕眩。她身后的思娘赶紧上前搀扶,而念娘、雨娘与晴娘也俱是摇摇欲坠。“元娘……不如在铁力尔部落中稍作歇息罢?明日再见乌迷耳族长亦不迟。”
“无妨。”李遐玉低声道,勉力立起来,“只有先将借兵之事定下,我才能安心歇息。”原本她的体力很好,只是数夜以来都被噩梦所扰,未曾好生休息,故而容易觉得疲惫而已。而且,以如今的境况,她又如何能安生歇息呢?
“元娘姊姊!”闻讯赶过来的丝帖儿见她脸色惨白,怔了怔方上前扶住她,“你现下瞧着就像久病之人,走一步都会倒下来,怎么能带人去救谢阿兄?先去我帐中歇息,我将阿父唤过来见你如何?”她虽是询问,动作却十分坚定,和思娘一左一右拖着李遐玉便往自己的帐中而去。
李遐玉只来得及吩咐女兵部曲们也赶紧休息,便被两人带进了帐篷里安置。不多时,乌迷耳便前来探望她。许是瞧出了她此时心急如焚,他很是直截了当地道:“若非当年娘子与郎君的恩情,便没有如今的铁力尔部落。不过,娘子也该知道,我们如今的青壮依然不够,所以只能借出一千控弦勇士。不过——”
“不过,我早便学着元娘姊姊的法子,练了五六百女兵,也可一同带上。”丝帖儿接过话,“咱们加起来拢共有两千余人,应当也算是一股奇兵,一定能救出谢阿兄!所以元娘姊姊尽管放心,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计划咱们明日再说。”
“多谢二位。”李遐玉不自禁地露出感激之色,握住丝帖儿的双手,心里亦终于微微松快了一些。相较她先前所预想的千人,如今能带走的兵力足足多了一倍,无疑胜算也多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