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什么疾?”柴氏嗔道,“他素来皮糙肉厚,一刻都不得安闲。如今便是养着伤,还嚷嚷着要去夏州找你们呢。直到接到你们的消息,我才好不容易将他的念头掐灭了。都已经是老胳膊老腿了,可得好好将养一阵。也只有他还当自己仍是年轻的时候,真以为养几天,箭伤就能痊愈。眼下,他大概正眼巴巴盼着你们回来,也好寻些事情做。所以,你们也很不必理会他,更无须听他闲得无聊撩拨什么。”
李遐玉道:“正因如此,我们才很该侍疾呢,也好帮着祖母看顾祖父。若是有我们在一旁守着,祖母也不必担心祖父不会安安稳稳地养伤。”
柴氏沉吟道:“这倒是。还是元娘想得周到,就这样罢。”
李遐龄接道:“我和阿姊轮流去给祖父侍疾,阿姊单日去,我双日去。”
“你居然将时间都安排好了,还担心我不让你亲近祖父不成?”李遐玉笑道,戳了戳他的脸,又嫣然望向谢琰,“阿兄若是对战事感兴趣,尽管去问祖父便是了。他征战沙场多年,作战经验很是丰富,兵书也耐着性子读了几本。”
谢琰颔首:“不如我也跟着你们一同为祖父侍疾就是了。”
“你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正是该每天都好好动一动筋骨的时候,哪里能拘着你去侍什么疾?”柴氏道,“就当是出门瞧一瞧这北地风光也好。你已经去了夏州,可曾来过灵州?就算来过灵州,可曾去过贺兰山、青铜峡附近?”
谢琰摇了摇首:“我从未来过灵州,祖母所说的贺兰山、青铜峡,也只是听闻过而已。”
“你便时常带着元娘、玉郎四处走一走也好。尤其是玉郎,恐怕这些灵州风物,他早就已经不熟悉了。”柴氏轻轻地揉了揉李遐龄的小脑袋,“至于你的叔父,我会让部曲去寻他。你若是一人孤身再前往夏州,恐怕十分不妥,我们心里也都会担心。”
谢琰垂下眸,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我与叔父本便打算游览北地风光,就在灵州等着他也好。且眼下已经入冬,恐怕再去别的地方亦不合适了。那便……须得叨扰一段时日了。”
“咱们如今都已经是祖孙了,你还客气些什么?”柴氏道,“别见外,就当成在自家便是。”
谢琰遂微微一笑:“是。”
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弘静县城。
李家的老宅就在弘静县县廨附近,是一座三路四进的大宅院。第一进是外院,中路是一间十分轩阔的正堂与书房,左路有演武场、马厩,右路则是几个小客院;第二进是内院,中路是李和、柴氏所居的正院内堂,左路是李信、孙氏以前所居的信义堂,右路则是一座空着的大院子;第三进的几座院落都空着;第四进则是个花园,大部分都被李和开垦成了菜地,只留下一片桃林、杏林、梨林、梅林,形成“香雪之海”,内中还有些楼台亭阁。老宅一侧的院墙外,有条弯弯曲曲的水渠,与宅子中的溪流、小湖泊相连,如今水面上皆已经结了一层冰。
李遐玉放眼望去,只觉得一切皆如记忆当中那般,丝毫未变,不由得心中再次酸涩起来。李遐龄则拉着谢琰一边走一边介绍家中的景物,使谢琰对这个宅院也逐渐不再陌生。
柴氏带着三个孩子、康五郎、石氏等来到内院,就见垂花门下,一位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魁梧老汉正昂然而立。见到孙女与孙儿,他眼中掠过了心疼之色,在外人面前却依旧保持着威严。
然而,当李遐玉与李遐龄双双奔了过去,扑入他怀中,唤着:“祖父!!”李和便再也绷不住了,用满是茧子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他们柔弱的脊背,连连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