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容承绎答应帮助谈星云一起调查当年的案件后,谈星云那消沉了一段时间的积极性再次被提了起来。之前因为忙活了很久却调查不到任何线索而丧气,她得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连苍蝇都飞不进的容家,然而容家却不是她打探就能打探的地方。
如今有了容承绎的帮助,想必计划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
谈星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向容承绎把当年的事情打听了一遍,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向案件当事人询问绑架事件的细节,连谈星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容承绎身上问出点什么,甚至她还把容承绎当做复仇的头号敌人。
但可惜的是当年的容承绎只有六岁,处于意识在懵懵懂懂的阶段,对当时的很多细节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剩余断断续续的记忆全是惊悚的回忆。
他只记得他无意中看到绑架他那个人的脸和谈星云的父亲有些相似,后来在容盛源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便跟警察说谈星云的父亲是绑架犯之一。
“既然你后来知道是你误会了我父亲,那你为什么不和警察说清楚?”谈星云握紧拳头,表情中浮现出一抹悲伤,只是一想到她父亲被逼得走投无路跳楼自杀,谈星云都会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容承绎无奈地笑,只能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如何卷入这场纷争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真正想谋害我的那个人只是想找几个替罪羔羊而已,正好就找到你的父亲。就算后来我知道了我当时只是被容盛源误导,可我没有资本和容盛源争斗,即使把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谈星云咬了咬牙说:“幕后黑手是容盛源吗?”
容承绎摇头道:“我只是怀疑,不过不确定。”
“如果不是他的话,他怎么会帮助凶手隐瞒真相?甚至还误导你去冤枉其他人。”谈星云愤恨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容氏家族庞大,很多人都在容氏集团中占有股份,想要权利和金钱的人太多了,不仅只有容盛源一人。”容承绎分析道,见谈星云咬着唇满脸都是阴霾的神色,他便劝慰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再忍忍吧,我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下午谈星云沿着湖水旁边的步行道跑了两圈,汗水把后背的衣服全部打湿了,垂在脸侧的发丝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她削瘦的脸颊上浸出了密密层层的汗水。这片湖水风景秀丽,位置就在医院旁边,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有许多游玩的人在湖水中划船,湖水的面积较大,谈星云花了三个小时才跑完两圈。
每当谈星云心中郁结的时候,她都喜欢用运动来麻痹自己,似乎只有沉浸在汗水之中,才会暂时忘记那些困苦。但是今天下午这个方法明显不管用,无论谈星云多累,喘气得再厉害,只要一放慢脚步,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上午容承绎说的那些话。
容承绎的话被分解成了无数个小段,像一条条弹幕似的在空白的脑海内飘过,那大写加粗的黑色字体让谈星云无法忽视。
曾经谈星云一度以为是她父亲无意中发现了容家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被容家用这种手段不知不觉中解决了他,直到今天上午和容承绎的谈话中,谈星云才发现很大的可能只是她父亲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谈柏霆是个好老人,可能由于以前是军人的关系,他为人正直大方,从来不会使阴谋耍坏心眼,和谈星云一样都是一根筋通到底的人,从来不会有其他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家都赞誉有加的老实人,却沦为大家族斗争中的牺牲品,他明明没有犯过一点错误却背负上不属于他的罪名,连在绝望中自杀都被许多人嘲笑为畏罪自杀。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或者让谈星云穿越回她六岁那年,她一定会阻止她父亲与容家合作,谈星云无数次这样期望过,可惜这只是永远都无法视线的奢望。
汗水从额头上滴落,划过眼睛直接模糊了视线,耳边全是一家人出游时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间,谈星云眼前就蒙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水雾,她都不知道挡在眼前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了。不知道疲惫的双腿似乎已经麻木了,机械地重复着跑步时的动作,谈星云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
谈星云本来就是个沉闷的人,她太容易陷入自己消极的世界里,此时此刻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连世界都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像是定格在某一个画面的黑白电视。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容承绎真的能帮助她找到证据和凶手吗?
昨天的信誓旦旦在这一刻又变成了自我怀疑。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谈星云才停止奔跑了一下午的脚步,环视周围时才发现下午人声鼎沸的湖边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听说这个城市的治安不太好,所以每当天空逐渐变黑的时候,大家都会非常有默契的各自回家。
这个城市夜晚时的样子和它白天完全是两个鲜明的对比,光从晚上时那寂静无人的街道是无法想象白天有多么繁华。趁着黑夜来临之前,谈星云径直往医院快步走去,跑了一下午的双腿在这个时候显得又酸又麻,巨大的 运动量让谈星云差点在迈出第一步时,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回到她和刘雯所住的病房时,刘雯披着一件外套盘腿坐在沙发上,腿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白皙漂亮的双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
听到开门的声音,刘雯头也不抬地说:“吃饭了吗?”
“在食堂吃的。”
“哦对了,安德鲁送了东西过来,我放在你床上的。”
谈星云淡淡应了一声,见刘雯还全神贯注盯着电脑,眼睛都不曾移动过一分,青白色的屏幕光照应在她脸上显得有些阴森,便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左泊新设计出来的防御系统,比我们正在使用的这个还要高级。”刘雯终于抬头看向谈星云说,“你要过来看看吗?”
谈星云连忙摆了摆手:“算了吧,我一个粗人不会看那些。”
“就知道找借口。”刘雯嫌弃地撇了撇嘴,“并不是你看不懂,而是你不想浪费精力看,说到底可以一个字总结,那就是懒。”
被一针见血戳中的谈星云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挑眉道:“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说完谈星云转身去了卧室,浑身都是汗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她迫不及待想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个病房是价格非常昂贵的高级病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这间病房的面积小了一些,但是必要的家具和家居用品一应俱全,连洗衣机和冰箱都备有,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刘雯才来的时候就大惊小怪地感叹,这里哪里是病房,根本就是一个高级的酒店。
谈星云洗完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一身轻松地呈大字型躺到床上,每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总是人生中最轻松舒服的时刻。
刘雯还在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同时嘴巴也不闲着,奇怪地问谈星云:“话说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的时候一身汗臭味,我还以为你去搬砖了呢!我们公司还不缺那点工资吧?”
“围着旁边的湖跑了几圈。”谈星云闭着眼睛说。
“为什么?”刘雯继续追问。
谈星云没有跟上刘雯的思维,用平淡的语气说:“什么为什么?”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下午出去跑步啊,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异常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刘雯迅速放下电脑,满脸都是八卦的气息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不是和容承绎有关?”
谈星云面无表情推开刘雯那张凑到她面前的脸,全程冷漠道:“你想多了,是和我爸的死有关。”
刘雯顿时安静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犯了谈星云的忌讳,谈星云一向讨厌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没了,谈星云睁开眼睛奇怪地转过头,就看到刘雯跪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垮着脸满是委屈的样子,像个做错事情被老师责罚的小学生。
谈星云被刘雯这样子逗得不由得笑了起来,推搡了一把刘雯:“你装出这样子给谁看呢?”
“对不起……”刘雯嗫嚅道。
“你说这个做什么?”谈星云感觉自己实在跟不上刘雯那跟过山车一样快的思维。
“刚才我说起了那个……”
谈星云瞬间明白过来,捏了捏刘雯放在膝盖上的手,胖乎乎的手软软糯糯的,捏起来像棉花糖一样舒服:“你别这么小心翼翼的,是我自己太懦弱了不敢面对内心的恐惧,让你和左泊也因为我的情绪受到影响。”
难得谈星云不再是永成不变的面瘫脸,而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刘雯点了点头,目光忽然瞥到谈星云身旁的白色精致礼盒,便扑过去拿起礼盒放到谈星云怀里,嚷嚷着说:“你快打开这个看看,我真的很好奇,一直在等你回来拆开。”
前一秒刘雯还满是深情地看着谈星云,下一秒就八卦气息十足地不停催促谈星云打开盒子,这跳跃跨度太大的情绪转折让谈星云汗颜。无语了半晌,谈星云在刘雯干巴巴的目光中拆开盒子。
其实谈星云已经大概猜出了盒子里的东西,既然昨天晚上容承绎叫她陪伴去一场晚宴,那么这个时候送来的就应该是礼服吧。
揭开白色的盒盖后,果然看到里面躺着一件水蓝色的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