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军用吉普上,沈皓泽体贴抚上宋恬昕的手,“别怕,我们去看过爷爷,我会和爸说,我们自己搬去公寓住。”
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宋恬昕都在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心情,对沈皓泽笑了笑,率先下车举步向沈宅走去。
沈家一向清高,虽然几个子女都身居高位,却都是一心为国家贡献一切的。一进沈宅,宋恬昕首先感到的就是儒雅二字。精雕细琢的红木家具,显得古朴低调。正厅挂着一幅墨宝,上面的写着“清正廉洁”,行书迥劲自然,矫若惊龙,挺拔刚劲。听说是传下来的,沈家从祖上开始就是将军,这样的红色世家在A市是极受尊重的。
沈老爷子头发已经花白,身上老红军的气质不减当年,卧床多日,眼神中少了毒辣,却也不失精明。唤宋恬昕到床边去,乐呵呵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连说了几个好,嘱咐沈文斌抓紧操办婚礼。
沈皓泽趁他心情大好,提了要和宋恬昕先住到公寓的事。老爷子考虑小姑娘怕是担心沈家的规矩多,怀孕多有不便,何况尚未结婚住在沈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便也点头同意。又和宋恬昕扯了扯家常,才说要休息,沈皓泽和宋恬昕听话的退出去。
“爷爷,您好好照顾身体,我会带宝宝来看你。”宋恬昕临走前拉着沈老爷子的手,甜甜说道。不知怎的,想到老爷子为国家奉献的一生,如今却卧床等待死亡,觉得鼻子酸酸的,听说孕妇容易触景生情,果然不假。
沈老爷子倍感安慰的拍拍宋恬昕的手。
“好丫头,照顾好爷爷的乖曾孙。”
在公寓睡到凌晨,沈宅就来了电话,沈老爷子病重,怕是不好了。
沈皓泽衣服还穿得邋里邋遢,就往外跑,敲醒了客房里的宋恬昕。
“恬昕,爷爷他……”
话没说完,宋恬昕就已经了解发生了什么,急忙套了一件羽绒服就和他一起往楼下跑,一路飞车赶到医院。医院里早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在激动讨论着什么。看到沈皓泽来了,连忙让开了一条道。
沈皓泽牵着宋恬昕的手,走到病房门口。沈瑾云早就等在那里,连忙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沈老爷子鼻子中插着氧气,不再像白天那样精神,对流着眼泪的宋恬昕笑笑。
“丫头,别哭,吓到爷爷的曾孙怎么办。”宋恬昕咬咬嘴唇,硬是止住了眼泪,走上前去,在沈老爷子的手边蹭蹭,小声叫着爷爷。
沈家的一代家主沈老爷子,一向以严肃刚正示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竟极合自己的眼缘,不由对她亲近温和。想必是人之将死,过去心底里的那份坚硬也化成虚无,变得柔软了。伸手招来了自己的大儿子,拿过他手中的那个红檀木盒,里面是一个翡翠镯子。
“丫头,这是沈家几代人传下来的,你奶奶去的早,皓泽他妈也去了,现在这镯子就由爷爷交给你了。沈家能有你这样的孙媳妇,爷爷很高兴。”
宋恬昕的眼泪早就像关不上闸门一般涌了出来,泪眼朦胧的看看沈皓泽,见他点头,才伸过去手戴上了镯子。
沈老爷子九十高龄也算是喜丧,告别灵堂布置的很合他在世时的喜好,想必他在天上看到也会觉得欣慰吧。
宋恬昕作为老爷子认定的孙媳妇站在了家属行列,向前来祭拜的众人还礼。一天下来,累的有些晕眩。沈皓泽体贴的让她和二叔沈文非先去休息室,换自己来应付这些人。
沈文非在休息室内打量着坐在一旁的宋恬昕,半晌,吐出一句:“我见过你。”让宋恬昕顿时警觉。
沈文非是沈家的异类。且不说长相妖魅不符沈家的刚正俊逸,单说沈家几代从政,只有他去经商,惹人不少非议。不过他也继承了沈家的好基因,做的有声有色。只是他这时候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让宋恬昕莫名心慌。妖异的勾唇,沈文非继续说道:“路远辰。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他的情妇。”
听到这个名字,宋恬昕指尖发凉,突然惊的站起来。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只是你要告诉我,皓泽知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沈文非慵懒倚在沙发上,开口说出的话让宋恬昕的身体更凉了几分。
看他洞悉事实的眼神,宋恬昕突然发现这是他唯一遗传沈老爷子的地方。只不过众人都被他的样貌所惑,忽略了他的智慧。实在避无可避,宋恬昕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知道。”
“哦?那这么说孩子是路远辰的咯?”沈文非换了一个表情,斜睨着宋恬昕,“啧啧,看不出来,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放心吧,这事儿我管不着,皓泽他愿意,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宋恬昕感激看向沈文非:“谢谢你,我会将实情告诉沈伯伯的,当初同意皓泽的提议,一是想让孩子有个父亲,二是想在沈老爷子的有生之年觉得欣慰。现在,爷爷是不留遗憾走的,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沈文非摇摇头:“还挺倔,行,等过了这几天,二叔帮你。”说完,冲宋恬昕眨眨眼,向灵堂走去。
宋恬昕在灵堂中,意想不到的遇到了路远辰。他和言秋磊、夏晓一身素衣,在最后一天的下午赶到。看到宋恬昕站在家属行列里,路远辰的目光暗了暗。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点了香,对着沈老爷子的灵位拜了拜。
“那是谁?”沈文斌迎上去客套几句,就被路远辰打断,直指宋恬昕的方向问道。
“哦,那是皓泽的未婚妻。等过了这段日子,就办婚礼了。”
路远辰的眸子更暗了几分,盯着宋恬昕看了半晌,露出一个微笑:“哦?那真是恭喜了。”说完,便告辞离去。
一路沉默的路远辰,让夏晓担忧,看向言秋磊想寻求帮助,发现他正望着窗外出神。只好伸手去拉他的衣袖,言秋磊回头不经意避开了夏晓的碰触,让夏晓的心里一紧。
不知怎么,最近言秋磊的态度很冷淡,在英国时候,他怕自己无聊乱想总是找来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现在回国,他却刻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显得生疏。言秋磊在半路就以有事为由下了车。让路远辰载夏晓回绿苑。
“你和小磊发生了什么事?”路远辰将魂不守舍的夏晓推回绿苑问道。自从他让宋恬昕离开了绿苑,夏晓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也为当时的情绪失控道了歉。可言秋磊却再也没有来绿苑看过夏晓,夏晓也好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每天都在对着手机发呆。
夏晓摇摇头,淡淡道:“不知道,可能是照顾一个残疾人久了,累了吧。”
“夏夏,人都要向前看的。”
“那你呢?”夏晓直直看向路远辰,让路远辰无所适从,“为什么不可以放弃那些仇恨,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和我一起回英国去?”
路远辰感觉嘴里有些苦涩,当年的夏晓哭着求自己不要接手路氏,放弃仇恨和她一起去英国的画面,一直在路远辰的脑海里没有忘却。
可是那时一心只想报仇的路远辰,固执的推开了夏晓的手。让她伤心奔出去,却遇到意大利的仇家,因此失去了一条腿,也成了路远辰终身的悔恨。伤势稍愈,她就同言秋磊一起去了英国,整整一年再无音讯。就连那次带宋恬昕去英国,也没有见到她一面。
知道自己给夏晓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路远辰低下头,“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就当是为了我。”
“你为了报仇让我们失去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么?”夏晓用冰冷的讽刺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晚风吹拂,让路远辰觉得无力,“夏夏,对不起。”似乎他们之间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一场梦,路远辰做了好久,梦到了那个夏天夏晓在练舞,梦到了妈妈在洗碗,爸爸在摘菜,梦到了自己把蚊帐披在夏晓的头上又掀开……这样的梦,很久没做过了,以至于路远辰醒来的时候有一点茫然。点燃一根烟,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做这样的梦了呢?从宋恬昕到自己身边。那,宋恬昕呢?她已经要嫁给沈皓泽,成为他的妻子。
不可以——
路远辰飞快穿好衣服,驱车向沈宅奔去。沈老爷子刚入土为安,宋恬昕和沈皓泽留在沈宅,处理事情。宋恬昕醒的很早,昨晚实在太累来不及和沈皓泽谈,但今天,应该把一切回归正轨了。
手机亮起,只扫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最近太忙,没有时间去想其他。如今想起那天他和夏晓一起出现的画面,心还是被刺得生疼。
点开短信,上面只有六个字——我在沈家楼下。他已经将自己赶走,来沈家做什么?宋恬昕指尖微顿,心也咚咚跳了起来。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你不下来我上去。宋恬昕微囧,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他来的目的。只好轻手轻脚的下楼。
路远辰的车张扬的停在沈家大宅门口,而他在车旁抽着烟,看到宋恬昕才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按灭。
“有什么事?”宋恬昕态度淡淡的,希望他可以尽快说完,以免被沈家人发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要和沈皓泽在一起。”路远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霸道,可听在宋恬昕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炙热,烧的耳朵疼疼的。
“为什么?”
“我绝对不会让我的玩物别他人据为己有。”路远辰伸出双手,抱住宋恬昕的肩膀。在她唇上落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