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似乎每个人身边都有那么一个哥哥或者姐姐,成绩好听话还孝顺。每次你赖在沙发上吃薯片时,老妈都会痛心疾首地说:“你看看那个谁!”
可我妈拿表姐教育我,并不是因为上述任何的理由。
她说,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嘴甜就好了。
不过这天,姐姐没有高谈阔论,而是一门心思地,在选定了城市、年龄、工作单位的微博搜人界面中努力。
“你可以搜真名啊。”我建议道。
姐姐应了一声,闷闷地说,“我不知道真名。”
正想着她怎么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有了这么大的兴趣,她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那是个挺普通的微博,转发着朋友间的互损,或是出去旅行拍的照片。
“拍得还不错。”
“那是当然。”姐姐的语气很是骄傲。接着她开始一条条看他发过的微博。难得见姐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估计是潜在的新男友。
好一会,一直安静转着鼠标球的姐姐忽然“哟”了一声,她在评论里,找到了博主的名字——陈桓。
这名字听起来像尘寰,我一时来了兴趣,“谁啊谁啊?”姐姐挺高兴自己的审美得到认同,转过椅子就要开讲。
可没想到,这个陈桓居然不是姐姐的同学,而是我刚刚见过面的、小舅妈的弟弟。
小舅妈今天来外婆家商量婚礼的事,姐姐下楼去帮着提礼物,就遇上了陈桓。
她说马路过到一半时,陈桓特意走到她左边,也就是再次站到了车开来的方向,跟她说了句“小心”。姐姐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她觉得陈桓是特别有责任心的男人,比那些整天说着喜欢啊爱啊,却什么也不做的人好得多。
我不知是该说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细节,还是该说当你眼里有了一个人,他做的一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在我的逼问下,姐姐痛快地承认了,她在小区门口、隔着马路远远望见下车的陈桓时,就已经动心了。
她说你知道吗,我认识的那些男生,不是声音难听就是长得不好看,可是他啊,白衬衣、斜刘海、头发软软的、笑起来很好看、声音好听又温柔,真是完完全全符合我的理想型。
所谓一见钟情,其实不是四目相对、擦出火花,而是出现的那个人,恰好契合了你心中想象了十多年了形象。所以一见钟情,一般都是单方面的。
上楼之后,姐姐就坐在一边听外婆问陈桓的情况,年纪,学校,工作,家里长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惜外婆只喊他小陈。
不过没关系,我神通广大的姐姐,在陈桓还没开车回到家的时间里,就已经找出了他的名字。
“你真的喜欢他啊?”
姐姐点点头,又强调道:“你不能告诉我爸啊。”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正奇怪早就读了大学的她,怎么还怕爸妈不让谈恋爱,就被外婆喊去吃饭了。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真的,我真的好喜欢他。”
印象里这是姐姐第一次说“喜欢”。
从她初中时,附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又万分欣喜地对我说她有男朋友了。到高中,为了出去约会,拉着我一起出门当挡箭牌。再到前不久,我问起某件漂亮的物件,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前男友送的,你喜欢就给你吧。
从怯生生的欢喜到自然而然的接受,再到习以为常,姐姐的爱情世界里,似乎“交往”一直是大于“喜欢”的。
【贰】
我觉得姐姐这种开朗的女生是不会安于暗恋的,如果不能交往,“喜欢”对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那之后,姐姐就开始写一些押韵又煽情的句子。“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霎,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多嫉妒那些可以和你轻轻松松聊天的人”。
“你这微博都能出一本合集了,叫《给陈桓的九十九封情书》。”我一边取笑,一边深深地相信着,姐姐也能很快变成“可以和陈桓轻轻松松聊天的人”。
而这仅仅是“我以为”。可能因为我并不是真的懂姐姐,也可能因为我还不明白什么是真的喜欢。
“我真的好喜欢他。”
姐姐反复跟我说着她是怎么对陈桓一见钟情。也许因为她和陈桓之间,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相遇可以说了。
“你说我毕业去他们单位应聘怎么样?”
“疯了吧你。”
姐姐没管我的没大没小,叹了口气说:“不然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啊。”
她开始每天熬夜,因为陈桓习惯在凌晨一点发博,可她明明不能评论,甚至不能点赞。姐姐只是固执地等着,好像在等,就是在努力的一种形式。
对于陈桓这样的存在,她不能告白,也没理由去找他。就像一个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梦。
知道不会有结果,却也没办法摆脱掉脑子里喜欢的那种感情,姐姐就这样等着,等到有一天不再喜欢他了,大概一切就能过去了。
就是这样卑微而又努力的感情,就是喜欢吗?
好在姐姐的祈祷很快成了真。
她一把拉住我说“我在超市遇到他了”的那股兴奋劲,把我吓得连笔都丢了。
他们见面时姐姐手里正握着一把白菜。如果她先发现了陈桓,肯定会放下白菜,整理仪容,紧张半天,然后风度翩翩地去打招呼。可事实是,在姐姐打量白菜时,陈桓发现了她,“是小桑吗?”
“你也在啊?”姐姐一把扔开白菜。
她一定会为这个没有形象又表现得过分熟悉的问好后悔一个月。
本应该打个招呼就各奔东西,但因为这个熟络的开头,陈桓也很自然地问:“是被你妈喊出来买菜吗?”
“你也是吗?”
“对啊,但是完全找不到她说的。”陈桓说着把手机备忘录给姐姐看。
“在调料那边,我带你过去吧。”
姐姐脑子里层出不穷的话题她全都忘记了,只是跟在他后面,就事论事地说着晚上要做的菜。然后微微地抬起头,悄悄看向他。
紧张、忐忑,又暗自欢心。
【叁】
姐姐好像有些变了。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这样反复纠结,犹豫不定的状态。
这种情绪也表现在她对衣柜的态度上。虽然姐姐之前就对逛街买衣服颇有心得,此刻却对满柜子的得意之作都不再满意。
如果没有偶遇,姐姐与陈桓下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小舅舅和小舅妈的婚礼上。她当然不甘心,央着小舅舅要跟去拍婚纱照,说好多年没去那个如今以婚纱摄影著称的公园了。
小舅舅答应了之后,姐姐便担心起来。她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在身上比划,问我好不好。我说好,她朝镜子看了一眼还是皱眉,“你什么都说好。”
于是我就交换着一件说好,一件说不好。姐姐终于放弃了问我,在镜子前摆弄了半天,挑出三条中意的裙子,还是没法拿主意,便又转过来问,“你看哪个好?”
我指了一条,她反复地问“真的吗”,看了看又说“其实我更喜欢这个”,我打量了下那条青绿的长裙,“穿这个你得穿高跟鞋。”
“对啊。”
“可是那天你们要换地方拍照,要走很多路,你说不定还要帮着拿东西呢。”
“没关系。”姐姐大手一挥,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风采。
解决了这桩心事之后,姐姐拉我陪她去买化妆品。挑挑拣拣半天,还在店里跟着导购学了一个小时。我看着觉得挺简单,没想到回家以后,姐姐就一直在画和洗掉之间反复折腾。
我忍不住嘲笑她智商低,这都没学会。
姐姐说,她是内双,画不好眼线。然后就给我看她的眼睛,闭上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一睁开就见到若隐若现的黑线,奇怪的很。
我只能安慰她说,“你眼睛够大了,不用画了。”
“不行。”姐姐执拗地转过头去。
我看她拿着尖尖的眼线液对着自己的眼睛,觉得真是够恐怖够残忍。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桓。
后来姐姐还是放弃了化妆,穿着那条青绿的长裙,配上高跟鞋,也是够好看了。
那天姐姐贴了两个创可贴去,却依旧磨破了脚,她说帮着去车上来回搬了好几次东西,就是穿球鞋也累。姐姐坐在床沿上,一边撕创可贴,一边嗷嗷地喊“哎哟痛死我了”,我看着有些心酸,还是笑嘻嘻地嘲笑了她一句,“死要漂亮活受罪咯。”
其实姐姐穿什么鞋子,陈桓是不会在意的,他根本不会低头去看一个陌生的女生穿了什么鞋子。
可是我不好意思告诉姐姐。
她很兴奋地说她看到陈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可陈桓居然主动问她学校的事情。
姐姐一直很讨厌她那个远在荒郊的学校,可这一次她说选了那个学校真是太好了,因为陈桓曾经是她的校友。他们可以一起吐槽没几本书的图书馆,喜欢给学生发邮件的老师,还有那座建了好多年都没建起来的游泳馆。
她说两个人喜欢一样的东西这没什么的,如果因为他,你会去喜欢最讨厌的东西,那才是真的喜欢。
【肆】
姐姐的暑假还没结束,我就要回学校上以提前开学为实质的假期补习班了。小舅舅婚礼那天,恰好遇上模考,请不出假,只能遗憾错过。
其实我很想去婚礼上看看,穿着漂亮裙子,化着妆,看着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姐姐,会有多好看。我很好奇她看陈桓的眼神,是像和我说起他时那么熠熠生辉呢,还是充满着暗恋的羞涩与不安。
可惜我没机会见证,我发微信问姐姐进展如何,她也没有回复我。我想她要么是太开心,要么是太难过,终归是没时间理我了。
我再去外婆家的时候,姐姐已经开学了。
我没人说话,一个人坐在一边剥橘子吃,听外婆和我妈聊天,说着说着外婆突然叹了口大气,“真是作孽哦。”然后就提起了姐姐的名字。我赶紧搭过话去,旁敲侧击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们说小舅舅婚礼那晚,姐姐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大舅舅,去给陈桓敬酒,说谢谢他忙前忙后的。
陈桓就说,小桑今天也一直在帮忙,反过来又给姐姐敬酒。
姐姐从陈桓的微博知道他在攒钱买单反,想都没想就说祝他早日买到那只机子,陈桓愣了一下,也没在意,因为他刚才和婚礼摄影师聊过这事,兴许姐姐听见了。
然后他就指了指新人,说那么祝你也早日找到你爱的人。
姐姐听了显然是傻了。她和陈桓就说过那么几句话,其中有一句竟然是“那么祝你也早日找到你爱的人”,而那个人,显然不是他。
大舅舅见姐姐不说话,以为她害羞,赶紧说,“她还小,早着呢。”
可姐姐没顺着台阶下,说了句“我不小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那语气不知怎的酸得要命。
大舅舅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啊”,然后看着陈桓说,“说了半天的敬酒,怎么都不喝。”于是和陈桓碰了杯子一饮而尽。
旁边的看客直夸他们好酒量,都开始鼓掌起哄,姐姐伸手拿起桌上的红酒,又把杯子倒满,“说了那么多,喝一杯就算了吗?”
陈桓没办法,就陪着她接着喝。
这也就算了,年轻人之间,婚礼上闹一闹也没什么。
可是姐姐她根本不会喝酒。
过了一会她就醉了。
当时为了让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够玩一玩,也是因为小舅妈喜欢在草坪上举行仪式,婚礼的地点选在度假村,所以晚上散了之后,包了大巴送大家回去。
就在那辆大巴车上,后来又自己喝了闷酒,醉得不轻的姐姐,喊了陈桓的名字。
世人嘛,都是八卦的。况且是这种近在咫尺的家里长短,他们互相一咬耳根,就知晓了刚才姐姐给陈桓敬酒的事。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说“小桑哦,好像喜欢他们老三家那个弟弟啊。”
老三是在说我们的小舅舅。
你看,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去称呼刚进门的小舅妈,就是这么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关系,成了他们每次酒足饭饱后的谈资。特别是在看到姐姐,看到她的父母,或是看到外婆时,他们就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小桑啊,喜欢那个谁。”
【伍】
外婆说,大舅舅无意间和大舅妈说了,姐姐知道陈桓要买相机的事。大舅妈就去翻了姐姐的社交软件,在微博上看到了那些被我称为“给陈桓的九十九封情书”的句子。放在我们眼里都是平淡无奇的小心事,可放到了大人眼里,那绝对是天理不容,不知羞耻。
外婆说大舅妈把姐姐狠狠地打了一顿,说她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我大概可以想象姐姐的感受,深陷暗恋又不可得的状态下,还要接受这些闲言碎语的打击。就像我,总在担心自己以后会嫁不出去,还要被我妈三天两头问“你有没有早恋”。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要去承受发生了所有的后果。
那件事发生之后,即使是过年,姐姐也一直被大舅妈关在家里,说是不让她出去丢人。
再见到姐姐,是在外婆的生日宴上,我以为姐姐会变得沉默,没想到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甜言蜜语地祝外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原来姐姐这么快就从事情里走了出来,我喝着饮料,想想自己果然还是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情啊爱啊。
晚上我和姐姐一起住在了外婆家,她还笑嘻嘻地和我讲一些大学里的事情。直到关了灯,我都隐隐约约要睡着了。姐姐才忽然说:“你还记得陈桓吗?”
我一下便醒了,说:“记得”。
姐姐就问:“你都听说了吧?”
我说:“嗯”。我不仅听说了,还在去拜年的时候,亲眼感受了他们异样的目光与琐碎的言语。
“真是好笑咯。”姐姐闷闷地说。接着便开始讽刺这些人是多么无聊,多么没事找事,多么瞎八卦,多么爱显摆自己知之甚广。
说着说着,姐姐又提起了陈桓。
“我和他都没有再见的机会,才第三次见他就祝我找到自己的爱人,”姐姐的声音忽然变了,她好像哭了起来,“就是这样我也认了,他不会喜欢我,我接受了。可是为什么我连暗恋他的权利都没有,我做错了什么,我有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找他说话吗,我有低三下四地追求他吗,我没有啊,我都没有啊,我哪里给家里丢脸了,我只是和他喝了两杯酒,就这样而已啊,这是我和他所有的交集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看着姐姐声嘶力竭的样子,除了递纸,不知道说什么。
可姐姐还是一直在哭。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她那么伤心的样子。
“你没做错。”我说。
“真的吗?”姐姐看着我。
“真的。”
你一点错都没有,陈桓也没有,错的是那些七嘴八舌没事找事的人。他们本身也没有恶意的,并不是觉得姐姐喜欢陈桓这事,有多违背伦理。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在茶余饭后拿出来闲聊的谈资,是个可以引起话题,调动气氛的事件,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他们一句话,就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场暗恋,甚至毁了她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你还喜欢陈桓吗?”我问。
可姐姐没有回答我。
【陆】
第二年的夏天,姐姐毕了业,而我考去外地的大学,半年才回一次家,和亲戚间的走动就更少了,我不知道他们看到姐姐时会不会还故作神色,也不知姐姐到底忘没忘了陈桓,重新开始。
大三某个秋凉的午后,我在北方干燥的空气里修着指甲时,收到了姐姐的微信,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她要结婚了。
也许是因为感情的事,微信上说比当面说要尴尬不少,我上大学后,姐姐就不再和我说起她的恋情了。在还不知晓姐姐有了新男友的情况下,收到这条微信的我,着实有些惊讶。
我好奇新郎长什么样,就在姐姐带他去外婆家时,找了个由头去蹭饭。
那天我偷瞄了新郎好几眼,也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可以说他比不上姐姐的任何一任男友。我悄悄问姐姐怎么认识的,她说是同事介绍的,爸妈都挺满意,末了又加了句,再不嫁就老啦。
听着姐姐这认命的语气,我愣了一下。总觉得该说这些话的人是我,而一直把日子过得游刃有余的姐姐,在我心里明明是能把命运打趴下的形象。
可事实证明,所有的“我以为”,都只是在说明我的浅薄罢了。
姐姐有些害羞地和外婆介绍未婚夫,说送了什么什么,对睡眠有好处,让她每晚吃。恰到好处地平衡着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一举一动都完完全全是大人的模样。
看到姐姐这样,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却因为一直在大人身边,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婚纱已经定了,我陪姐姐去试敬酒时要穿的两件礼服,本以为又要反复折腾很久,未想姐姐看了就说“挺好的”,导购拿过来给她比较,她也只是和气地说,“这个好像更好看些”,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导购接着建议道:“这几款都是深色系的,另一条可以选的清新一些,我们店里刚进了新款。”说着就拿出了一件米黄的礼服给姐姐看,我却一眼望见了导购身后那条青绿色的长裙,虽然样式更加正式,设计也更精巧,但水墨画般的色彩让我一瞬就想起了姐姐当年穿过的那条裙子。
我还在愣神,导购已经迅速地转身拿出它,“再看看这个,有点中国风的感觉,比较古典。”
我以为姐姐会思及往事顿时伤感,可她接过礼服照向镜子,笑着说:“我最喜欢这个颜色了,就它了。”平静轻巧地好像在说她喜欢吃什么甜品,然后迫不及待地点单。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
婚礼那天,我做了伴娘,早上挡着门不让新郎来接,下午帮着换婚纱确认流程,热热闹闹玩了一天。直到陪抱着捧花的姐姐站在宴会厅的门外,才静了下来。等着吉时一到,音乐一响,姐姐就要走上红地毯走进大厅。
她就要嫁人了。
站在旁边的大舅舅走开去接电话了,姐姐忽然转过来对我说:“我去拍婚纱外景的时候,见到他了。”
我知道姐姐说的是陈桓。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我以为已经被姐姐遗忘了的秘密。在外婆家漆黑的夜里,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我一直都很想再问姐姐一次,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如今看着姐姐脸上精致的妆容,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年画歪了眼线时奇怪的模样。
姐姐说:“摄影师就对着我们喊再亲密一些,再笑一下。可是他那里,一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他就在一边抓拍。他镜头里的人,一定比相框里故作姿态的我,好看很多很多吧。”
“怎么会,你是新娘子,你最漂亮啊。”
“那你说是田野里迎风的向日葵美,还是这些修剪搭配过的花束好看呢?”姐姐向我晃了晃手里的捧花。
“各有千秋啊。”
姐姐笑了一下,却完全不是认同的表情,“等会我把捧花扔给你,你可要接住啊。”姐姐说,“婚礼上的祝福都很灵验的,你看,他买到了他想要的单反,我也找到了可以嫁的人。多好,是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宴会厅的门被缓缓打开,大舅舅赶紧走过来挽住了姐姐的手。姐姐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的新郎,走上了那条红地毯,一步一步地离我远去。
离她的过去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