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那个雨天,刁小蝉翻越孤儿院的墙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当时天真地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从此自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活着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当时,她和曹尼玛隔着门栏告别后,冒雨离开孤儿院,沿着公路一路向西,往市区的方向走去。她离开家那年只有五岁,依稀记得家在西城郊区,但时隔多年,这点记忆已经变得相当模糊,凭着记忆她已无法找到当初的住所,只能先到市里再作打算。
在孤儿院住了九年,她只来过市里两次,一次是建党节瞻仰领袖遗容,一次是参加国庆节的文体活动。
虽然孤儿院每年都会选派人员参加市里的活动,但自从她被扣上捣乱分子的帽子后,就再也无缘参加这种大型活动了。不参加就不参加吧,反正她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因为那两次去市里都是坐车去的,而且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因此她并不记得通往市区的路,只能边走边问,但眼下天正下雨,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连个问路的人也抓不到。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刁小蝉仍在郊区边缘徘徊,因为树木遮挡和雾霾的缘故,连城里的高楼大厦也看不到,可见距离市区还很遥远。
路上车来人往,小轿车驶过积水的大道,激起一道道水浪,骑车的人们从她身旁走过,留下一个个匆忙的背影。
刁小蝉站在雨里茫然四顾,不知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再回孤儿院。也许是少年人的自尊心在作怪,也许是她真的讨厌孤儿院的生活,反正当时是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想再回去。
她在雨中伫立良久,看到所有的行人和汽车都朝同一个方向驶去,于是决定也往那个方向走。后来她才知道,并非是大家的方向一致,而是那条路是个单行车道,不允许逆行,就是走错了也得一直走下去。这很像她当时的选择,即便错了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老天爷见她不容易想帮帮她,当时她选择一路向西是对的,那确实是去往市区的方向。
天一直在下雨,她记不清当时走了多久,反正全身早已淋得湿透了,虽然那时天气不是很冷,但因为淋雨的时间太长,她还是被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腿肚子忍不住直转筋。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浑身疲惫不堪,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脚底板已磨出好几个水泡,疼得简直想把鞋子扔掉,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当时她并不知道,更大的代价还在后面等着她。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而她又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市里,当时她浑身发冷,按照她自己的揣想,如果再继续淋雨肯定会晕倒,于是决定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一切等雨停了再说。但当时找来找去,附近连户人家也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只有桥洞,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躲了进去。
就是在这个桥洞里,她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