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十五层以上是住院区,我的病房号是17-48。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号码很坑爹。要去死吧?应该不会是刻意安排的吧?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吧。
因为病房内只有我一个人,先前一直躲起来的瑀蛇大姐总算能够爬到我身边。我和她同呆在病床上。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的,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瑀蛇张了张嘴,略带无奈地说:
“于是乎……小伙子,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住院了?”
瑀蛇大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我。
——再次声明,不要问我怎么从一条蛇的脸上看出表情来的。相信我,只要你跟某动物相处久了,即使是一张扑克脸你也能看出它感情的变化。
“瑀蛇大姐啊,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啊。肿瘤这种闹不好就是绝症啊。”我一本正经,“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没准我连一年都活不了!”
“小伙子,你果然是被踢到脑袋,变傻了吧?你现在就那么点阳寿,还想要活一年?”瑀蛇一脸不屑,“这年头的黑心医生还少么?我已经引导了不知道多少个因为医疗事故而死亡的倒霉鬼了。”
我一听,想不到瑀蛇大姐对人类世界的一般常识不甚了解,却对医院有这么深刻的认识——而且还属于那种很深的成见。
这下麻烦了。就一般人的想法考虑,我当然是应该老实接受治疗了,可是听瑀蛇大姐这么一说,我的确想起来这件事发展的确有些不对劲。
凭什么我签了个协议就能够免费接受治疗了呢?这年头又不是传说中的大同社会,社会医保啥的还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哪里有什么机会让人免费接受治疗?这种事发生的概率简直就和我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一样虚无缥缈。
因为我已经从最初被告知长了肿瘤的惊讶中恢复过来,我立刻用冷静的大脑重新回忆这一番经过。
考虑下来,我不禁暗骂自己真是一时脑残,居然让这么简单的手段给套住了。亏我还是个职业老千呢。丫的,居然让人诓到这种地步,说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
不过还好,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这样想着,我准备离开医院。
就在我起身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被两个中年男子架着放到了病床上。那两人把老人扔下之后啥也没说,就直接走了。而老头在病床上则是伸出颤巍巍的手,发出奇怪的喊声。
我仔细听,总算听出这老头喊的是“大牛”。
估计是他儿子的小名吧。
反正这和我没啥关系,我还是闪人好了。
我经过老人的病床,老人依然在喊。
我就奇怪了,这老头难道没看到刚才架他过来的两人已经走了?
因为好奇,我凑到了老人跟前,在老人眼前晃了晃手指。
老人没有反应,依旧在喊着“大牛”。
得了,感情这老头是个瞎子。
或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开口道。
“大爷,别喊了,刚才架你过来的人已经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
好吧,毕竟是老人,耳背也是正常的。
“我说——刚才架你过来的人已经走了!”我凑到老头耳边大声道。
“大牛?大牛你终于肯陪我了?”没曾想即使这样,这老头还是没听清我的话,反而还把我当成了大牛。他用他那干瘦的手一搭在了我的肩上,神情激动,“大牛啊,你终于肯陪陪我了。”
靠!你哪只眼看见我是你家大牛的?不对,貌似你眼神不行。靠!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你家大牛的?呃……我擦,貌似你耳朵也很背。
这样考虑,感情是个人在他身边他都能认成大牛啊。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我倒霉好了。
“是是是,俺就是大牛,哞哞哞!”
见我答应,老人很是开心,他松开手,拍了拍床边。
“大牛啊,你坐。”
嘛……虽说我就这么离开他估计都发现不了吧,不过我还是坐在了他的床边。
没有我插嘴的余地,老人就这么诉说着他的故事。他自己年轻的时候的事,还有大牛的童年。诸如此类。总之都是回忆。虽然我不太清楚做父亲的心态,不过大多应该都差不多吧。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成家立业,心中欣慰的同时也盼望着能够有一点时间和子女在一起。然而现实总是那么苍白,一些成年人为了工作事业不得不把老去的父母扔在一边。
老人仍然在絮叨,我也时不时地朝他吼两声,示意我还在这里倾听。其实听这老头说故事也挺有趣的。他口中的“大牛”似乎是个刺头,高中时候老是闯祸。虽然当时老头很生气,不过现在提起来,他还是珍惜那个时候的点点滴滴。
瑀蛇倒没有我这么好的耐心,她用舌头舔了舔()我的脸颊,把我的注意力引开。
“小伙子,再这么下去天都要黑了,你不打算开溜了?顺便告诉你,即使你听完他唠叨一整天,也不会有任何任务完成的。”
“呃……”瑀蛇说得十分实在。我这样坐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于我而言,瑀蛇完成瑀蛇发布的任务才是我的目标。既然瑀蛇已经说了,这个老头不会有任何任务,那么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如果是精于利益计算的话,想必会在瞬间得出答案吧。我也不是白痴,好歹智力值80摆在那里,我也属于聪明人的一员,我当然也能够瞬间得出结论。
“也没什么问题吧?”我耸耸肩,同时轻轻用手指蹭了蹭瑀蛇的下巴,“反正我还有三十天时间,把一天浪费在听老头讲故事上也没所谓吧?”
“随便你吧。”瑀蛇也不是十分强硬,倒不如说,在听见了我这样的回答后,她似乎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老头睡着了。大概接连不断说上这么久的时间对他而言也是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吧。我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走吧。”我碰了碰在中途睡着的瑀蛇,她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有些迷糊。
“哦……?嗯……终于完了?”
“完了啦。”我伸了个懒腰。老实说,听故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我正打算离开病房,恰好撞见了之前问诊我的医生。
他的名字叫张文杰,是这两年才来这家医院工作的年轻医生。
张文杰看见我要出去,微微一笑:“先生,你是打算出去散步么?”
“我打算办理出院手续。”我也不打算隐瞒。
张文杰脸色一变,刚刚还充满阳光的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霾:“为什么?您的病可不是儿戏……还是说你觉得有哪家医院能够比我们有更好的医疗设备和人才技术?”
“都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治疗。”我不想跟他争论什么。刚才的对话中,我因为一时大意被他忽悠了过去,现在可不会简单中招了。
呃……事先声明,关于我的失误,绝对是由于当时脑袋还昏沉沉的,绝对不是我智商捉急连这种蹩脚的谎言都看不穿。
“是吗?”张文杰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去意没法劝说,他用和他温和外貌完全不符的阴冷语调说道,“恐怕这里就存在一些问题了。何先生,你曾经与我们医院签署了一份协议。根据协议内容,我们医院可以为你免费进行手术。但是你违反了协议,根据违约条款,你需要支付伍佰万元的违约金。”
闻言,我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这也太黑了吧!
“你!”
我指着张文杰,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盯着我,脸上依旧是最初见面时那完美无缺的和蔼笑容,那笑容,依旧美如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