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西院儿,崔珞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虽然还是仲春天气,但是首饰的制作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她已经开始设计今夏的新款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崔珞低头认真的想着。
外间,嫣红几人正在将今日收到的礼品记档,几人小声说笑着,不时有新奇的礼物了,便拿来给崔珞看。双喜拿了一串红珊瑚一百零八子的手钏进来给崔珞看,“小姐,你瞧这串红珊瑚,真是难得怎么找到的!颜色鲜红且每颗珠子都刻了罗汉的,真好看!”
崔珞接了,果然色泽饱满,雕工细致,忍不住戴手上试了试,刚刚好绕手腕四圈,红艳的珠子衬着雪白的手腕,似是妖艳和清丽的完美结合。崔珞心里喜欢,问道:“这是谁送的?”
“是大少爷送的。”
崔珞心中一动,手指轻轻拨弄着珠子。这三年来,自己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罗珍坊里,家里那个风神俊朗的大哥今年又沉迷勾栏院,成了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她有时候想不通,明明初次见面时,崔斌现是个端方守礼的翩翩公子,怎么会忽然变了呢?
从外间飘来一股茉莉的幽香,崔珞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香?”说着起身往外间走去。嫣红刚打开了一个瓷罐,里面青绿色的膏体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双福道:“这是丁二小姐送给小姐的茉莉香膏。”
嫣红道:“小姐莫怪,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就打开搽了一点。”
崔珞与几个丫鬟相处三年下来,情同姐妹,因此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她伸手将香膏拿过来,放到鼻子下面细细的闻,果然不愧它“茉莉香膏”之名,茉莉花香味浓厚而清新,连崔珞平日不怎么爱香的,也忍不住要搽上一点。
崔珞正准备用往脸上抹一点,嫣红道:“小姐,先别用。”崔珞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嫣红指着脸颊说:“小姐,我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怕是这香膏里香精用的太多,会过敏,您还是先别用。”
崔珞仔细一看,嫣红脸上的肌肤果然有些红红的,崔珞忙将香膏放下。三年前崔珞的药中被人下了毒,一双脚差点烂掉。经过那事,伺候她的丫鬟们都心有余悸——沈碧竹就是为此死的。今日这香膏是丁雅书送来的,她年纪小,心思单纯,又是崔珞的好朋友,因此众人才掉以轻心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嫣红脸上上的皮肤红的更厉害了起来,还起了一个个的小疹子,看起来十分恐怖。崔珞忙让人打了水给她清洗,却于事无补。嫣红痒痛难忍,只是怕抓破了皮肤,脸上留疤,因此强忍着。
双喜道:“怎么丁二小姐送来的东西也会出问题呢!”
“是她送来的东西,却不一定是她下的手。”崔珞沉稳的说道。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借丁二小姐的手,要害小姐?”双福说道。
崔珞赞许的点点头,“双福你去一趟二太太那里,就说我脸上起了红疹子,请二太太请太医来。”
双福点头去了。崔珞又道:“我这几日要在家里装病,双喜你去店里告诉沈掌柜一声,这几天我就不过去了。”双喜点头。
嫣红听到沈翠柏的名字,头就垂了下来。
崔珞道:“双喜等等,你去告诉沈翠柏,就说嫣红也病了,跟我一样起了一脸疹子。”
嫣红拉住双喜:“不要!别告诉他!”
双喜也不忍的说:“小姐,还是别告诉他了吧。”
崔珞道:“嫣红你放心,你受伤了,与我受伤了一样。我必定用心为你诊治。你和沈掌柜,虽然你们不说,我们却看得明白。”
嫣红道:“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人家是正经人家,怎么会要我一个奴婢。更何况我的脸···”说着两行眼泪便下来了。
崔珞拿起手帕轻轻为她拭泪,“脸上不过是出了些疹子,以后会好的。趁这个时候告诉他,不过是想试试他的心意罢了。若是他因为你脸不好看了,就有了别的心思,那这种人咱们不要也罢。”
嫣红神色间似有不忍、不舍之意。
崔珞安慰道:“你放心,不管你的脸怎么样,不管你嫁人不嫁人,你就跟我的亲姊妹一样,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嫣红感动的点点头,双喜道:“嫣红姐姐你别担心,我看沈掌柜不是那种轻浮的人。”
两人又安慰了嫣红几句,双喜自去了。崔府后门上看门的婆子是嫣红的一个姨母,双喜她们几个出门办事都从这里走,十分方便。
不一会儿,双福回来了,后头还跟着急的朱氏。
“珞儿,快过来我看看,脸上怎么回事?”客人们都走了,朱氏正在看着下人们收拾东西、报账目,忽见双福来了说崔珞出疹子的事。朱氏心里不安,崔珞刚办了及笄礼,崔老太太的意思,该是要议亲了。这时候脸上起了疹子,女孩子家若是容貌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崔珞接了出来,朱氏见崔珞脸上没事,一颗心放了下来。
几人进屋坐定,崔珞道:“二婶别恼,虽不是我出了事,但也只是侥幸。”说着将嫣红从身后拉了出来,“您看嫣红的脸。”
虽才是一会儿的功夫,嫣红整张脸都已经布满了一粒粒红疹,平日娇美的一个姑娘,现在让人不忍细看。
朱氏看了一眼就挥手让嫣红下去了,“这是怎么了?”
“今儿别人送我了一罐茉莉香膏,嫣红先试了,不到一个时辰脸就成了这样。”
“珞儿的意思,这人本来是想害你的?东西是谁送的?”朱氏心思机敏,一下子便猜到了。
“是谁送的不重要,背后肯定另有黑手。”崔珞点头道:“我的意思是,不如顺水推舟,婶母出去,就说是我生了病。也不用隐瞒,最好叫那人知道自己得逞了,她得知后,必有后手。我倒想看看,是谁会花这么大的心思来害我。”
朱氏思量片刻,“这样也好,若查出了是谁,我必不饶她!”朱氏暗道,敢在她的眼皮底下作乱,这是当她像李氏那样好糊弄了。“只是老太太那里,你准备怎么说?”
“我病着,就不露面了。烦劳婶婶悄悄告诉老太太实情,别叫老人家担心。”
两人正说着,下人禀报太医来了。太医给嫣红看了脸上的伤,又将那罐茉莉香膏仔细嗅了半日,方才道:“这香膏本身是极好的,能令女子肌肤润泽。可这罐里面,让人混了一品红的汁液,因此才会导致皮肤红肿奇痒,出疹子。”
崔珞在屏风后面问道:“脸上的伤能医的好吗?”
那太医拈着胡须摇头道:“这要看各人体质,先吃药看看。如果幸运的话,过上十天半个月疹子下去了就会好些,只是可能会留疤。”
嫣红听了,满脸都是失落。
那太医又嘱咐不能见风,不能吃姜蒜等物,然后才告辞去了。
朱氏怒道:“是谁这样狠的心!要是珞儿真用了这个,一辈子就毁了!”
崔珞安慰道:“婶婶莫气,是谁咱们总能找出来。只是可怜了嫣红。”
朱氏赞赏道:“好丫头,这次多亏了你小姐才没出事。你放心,府里不会亏待你的。”
嫣红点头应了,心里仍是忐忑不安——沈翠柏知道自己容貌毁了,会怎么说呢?
不过晚饭时分,全府的人都听说,大小姐不知怎么用错了东西,脸上起了满脸的红疹子,太医看了,说是容貌是保不住了。各府下人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联系的,不过几日,京中竟有一半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知道崔珞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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