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数第二辆的马车里,萧冬霜坐在最里面,尽管方道人画了半道冰符差人送了过来,但是萧冬霜觉得还是有股烦躁的感觉,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那个道人所说的话。
“真的有那么难吗?”萧冬霜看着车厢里那闪烁蓝色光芒的符咒。
萧冬霜没有死过,并不知道比死还难受的感觉是怎么样,但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死了,他便想着我还活着都感觉这么难受,死肯定更难受。
“嘿,冬霜。”齐泽从前面过来掀起帘子对萧冬霜说道“马上就要走了,要不要跟四叔一起骑马?”
“我不想去。”
齐泽无奈的笑了笑,但还是硬拉着萧冬霜出了车厢,半哄半拉的将他送到马上,然后自己翻身上去从后面搂住他。
似乎是没有骑过马,萧冬霜心中有些紧张,哪还顾得去失落,紧紧的抓住马的鬃毛便再也不松开手了。
“哈哈哈,冬霜你且松手,要这么拉着,这马会吃痛的,说不定半路上就把我们颠下来。”
“真的?”
“你要再不松开我就自己下去了。”
“唉别别别!”萧冬霜还没说完,齐泽利落的下马,反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匹马自然就载着萧冬霜向前走着。
“啊啊啊啊啊啊!快让它停下来!不行了!”萧冬霜坐过马车,但没有骑过马,突然而来的颠簸感瞬间打乱了他的平衡,刚刚挺直的身板瞬间又低了下去。
“四叔你快让我下来!”萧冬霜这次直接抱住了马脖子死命不松手。
齐泽一边大笑,一边小跑着跟着他,还不忘嬉笑他说“哈哈哈哈哈哈,冬霜你不是早就想骑马试试吗?这次你再回去可以跟赵铁锤吹了,他盼着骑马可是好几年了!要是他现在去参军,连根马毛可都见不着!”
萧冬霜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由于他全身都贴在马身上,随着马的行走更是一颠一颠的,整个身体感觉都不好了,胃里更是一阵翻涌,险些将中午吃的东西全在马背上吐出来。
“没事的小伙子!”邹然看到这一幕更是扯开嗓子吼道“挺直腰板,目视前方,哎呦你怎么不听呢?”
邹然看着紧闭双眼的萧冬霜,大笑着也跟在齐泽后面,大声的跟他讲些骑马的技巧。
众人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马后面,那骑马的人像是昏过去一般随着马一上一下,不由得全笑出了声。
齐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加紧步伐拉住缰绳让这马停了下来。
“冬霜?”齐泽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说道。
萧冬霜微微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是齐四叔坏笑着的脸,生气的将脸扭过去。
“还生着气呢?”
“哼!”
齐泽没在意,依然利索的上了马,邹然也向商行诸人招呼了一声,整个车队又缓缓往京城去了。
“冬霜啊,其实当个道士也不见到多么好。我听说那些修道是需要吃素的,”
萧冬霜低低的说道“骗人,王小二还说我爹欠他们家一两银子的五花肉。每次我跟他下棋赢了他就这么说。”
“额,这个。”齐泽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接着说“我还听说道士是不能,额,不能。”
“不能什么?”
齐泽本想说道士是不能娶妻生孩子的,但是当着萧冬霜的面这不又是打自己的脸么,便又说不出话来。
“反正你们都是糊弄我。”
“那里是糊弄你啊,那是为”
齐泽话还没说完,半空中突然传出数阵破空之声,
萧冬霜问道“什么声音?”还没等齐泽回答,萧冬霜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脸上,又稠又黏,便下意识的一摸,
“血!四叔你流血了!”
邹然看到这情况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叫喊着“有马贼!大家都进车厢!”
“四叔这”
萧冬霜话还没说完,齐泽就带着他从马上翻了下来,
萧冬霜看着齐泽脸上的一道血痕,担心的问道“四叔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趴好,这是马贼!”齐泽脸色苍白的将萧冬霜按到身子底下,从地下向四周看去。
那群马贼恐怕有三四十人,要不也射不出这么多支箭。万幸的是这些马贼不怎么懂射术,同行的人之中中箭的不过三四人,倒也没人伤亡。
齐泽看着周围的茂深树木,突然想到什么。
原来此地名叫做青松岗,乃是一个十里内不见人烟的去处,虽然此地松树连片,往东行出去便是官道,但是很少有人为了贪图凉快或者是赶路而走这里。因为有无数的马贼盯着这里,每当有商团进入这岗的时候,便有一伙马贼盯着,等商团行进一半之时再突然发起袭击,就算商团里带着求救的烟火也没用任何用,离着最近的县衙有些距离,根本是来不及救援。甚至有强大的马贼故意让他们升起烟火,.再吸引过往的商团,甚至是官兵,然后群起而杀之。
有如此凶残的马贼,走这路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官府也就不再管。
齐泽心想邹然不过是凭借着那道人才赶走这条路,可是那道人的道术再怎么精妙,乱战之中难道还能保的住所有人?
想到这一点,齐泽跟萧冬霜说了一声趴在地上不要动,一边往就近的车厢爬过去,因为他知道林苑商行的马车车厢底都是有一把刀的。
密林深处,一马贼首领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商队,旁边的人低声的在他耳朵边说道“老大,这林苑商行可不是好惹的啊,先不管以后如何,林苑的马车下面藏着一把刀这可是谁都知道的,虽然这些人只是些商人,但人那么多难保弟兄们有什么损伤。”
“怕什么!”那首领沉声说道“虽然是这样不假,但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中间除了那个领头的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再加上我的道术,足够吃下他们!”
“可是”
“还可是什么!”那首领狠拍了他一掌“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这青松岗的名声越来越臭,敢走这条路的人必定都是些难啃的骨头,我们不是最清楚这点才来的么!况且这次车痕这么深,必定有好东西!再说了,把他们全部砍死,谁还知道是我们干的!”
那名小贼神色也变得狰狞起来,狠狠的说道“好!这次就听大哥的!兄弟们这几天可没吃过一次饱饭,没碰过一次女人了!如今便拼一把!”
“不错!发信号给对面的兄弟,冲下去把他们从车里拽出来砍掉他们的脑袋!”
那名小贼抽出刀,狠盯着下方的马车,大吼一声“杀啊!”
一时间两边涌现出十几人来,冲向了马车。
邹然看着那些马贼竟是跑了下来,不禁轻蔑的说道“马贼无马,也敢做贼?有气的伙计都给我拿出刀来!”
邹然虽然言语上轻视对方,但是内心也明白那些马贼也不可能真的骑马下来,两辆马车宽的路要是还敢骑马冲下来无疑是自寻死路。他便指挥着众人围着方道人的车厢形成一个圈,也不在意那些货物了,毕竟敢袭击林苑商行的马贼,必定是打着全灭商行的想法来的。
“三十六人。”邹然对齐泽说道“估计这些就是全部都是人了。”
齐泽持刀站立在邹然旁边谨慎说道“刚才那一下我们有几个人伤了,恐怕人数上我们少于他们。”
有些麻烦了,邹然眼中也露出一些担忧的神色,有本事的人要么参军要么给别人当护卫,当马贼的人必定是没什么本事的,两边要都是不会打架的人,那么人数便决定胜利。
虽然这听起来就跟两伙混混打架一般,人多就赢,但邹然明白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他神色有些尴尬的走到方道人的车厢前,说道“方真人,这些马贼有些多,要是我们撑不住了,还请道人出手相助。”
“是有些多了,你们先跟他们说一声,要是他们不退,我再出手。”
邹然听到这几句话,兴奋的答应着,然后他扯开了嗓子对着越来越近的贼人喊道“你们这些宵小之徒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吗?告诉你们!里面的这位乃是天正道属下澄心观的观主!你们要是识相的还不速速退去!”
或许是邹然那大嗓门唬住了马贼们,马上就要冲到身前的马贼们身形一顿,便是再也不敢往前了。
如果是一般的马贼,冲也就冲过去了,但是这群马贼有些不同,
因为他们的首领会道术,他们知道道术很可怕。
所以他们畏惧不前
那首领冷哼一声,从身旁摸出弓箭来,对准邹然就是一射!
“叮——————”
飞出的箭没有命中,反而是被某种坚硬之物弹到了地面上。
邹然眯着的眼这才敢睁开,当他的眼睛睁开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把剑,
一把道剑
剑细而且长,流畅的线条几乎感觉不到剑柄的存在,因为使用这把剑的人根本不需要握住它,道家的御剑之术也从来不需要人握住剑。
眼看那把剑斩断飞箭之后便立马朝着马贼们飞去,目标似乎是马贼们的腿,看出车里那道人并不想杀了这群马贼。
飞剑很快,要不然也不能救得了邹然,然而就在飞剑快要靠近马贼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上面落下,卡在了道剑飞行的路线上。
那是一把漆黑的刀,同样见不着刀柄,但是精准的插在剑的前方,让这把剑竟然不能上前。
同样被救了一命的马贼看着身前的两把兵器,知道是首领出手了,便立马恢复了之前的暴戾,朝着众人冲了过去。
“且慢!”方道人在车厢里大喝一声,所有人都感觉耳朵旁边好像一个鞭炮炸裂一样,纷纷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只有半空中那刀剑还在激烈的争斗中。
方道人在车厢内说道“敢问道友是何方之人?既然有着御剑的本领,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做贼?若有什么难处,说不定我可以帮的上忙。”
马贼首领看了那车厢一眼,慢慢说道“你问我为何做贼?自然是我想做贼,我做贼,便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便可以杀我想杀的人。做一个道观里的酸腐道士哪里比得上做贼来的快活。”
方道人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求道之人,必定是有着好生之德,对天地众生保持一种敬意,否则便感受不到天地时的灵气,又怎会忍心上马为贼残害一方百姓?阁下既然还能修道,想必心中必然还残存着一丝天地正气,还请希望阁下勿忘初心,弃恶从善。”
马贼首领听到后,狂笑不止,继而对车里的方道人说道“糊涂老道!修道哪里跟人有关?这天地的灵气乃是死物,谁要谁取便是了,跟人的善恶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道士,尤其是你这种酸腐的老道,本事不多却废话连篇!看刀!”
空中的飞刀又开始变得狂乱起来,刀刀砍在道剑的薄弱之处,要不是这道剑的材料实在是上乘之物,恐怕已经被这把黑漆漆的刀给砍断了。眼看着方道人的道剑落在了下风,众人都焦急的看着,恨不得身上长上翅膀去帮那把剑。
看着自己的法宝占了上风,马贼首领骄傲的对方道人喊道“哈哈哈!老道!知道为什么你我境界相似你却不能赢我?”
方道人仿佛气息有些紊乱,问了一声“为何?”
“因为我用的是刀!剑要直,要守规矩!而刀是弯的,便不需要规矩,没有规矩就没有限制,没有限制便有无限的力量,所以你赢不了!”
黑刀上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几分,那马贼首领看的清切,控制着刀狠狠的朝着道剑漏出的破绽处砍了下去。
“铮————————————”
那把剑被砍到地上,插在地上不断的发出嗡鸣声,似乎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马贼首领笑了,他笑的是方道人剑的弱小。
方道人也笑了,因为那个马贼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