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是已来了吗?”重生抬头,很不高兴地瞪她一眼:“所以,我娘很快也会来的。”
唐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听他的意思,好象认为上官奕林就是他亲爹?所以,他才会毫不排斥地接受了他?
可,上官奕林明明没有孩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你俩怎么回事?”耳际传来男子不悦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去用膳,非要朕过来请?咦,你们在干什么?”
重生条件反射地想把河灯藏起来。
可是,满地的碎纸,满桌的河灯,藏哪样都不合适。
他手忙脚乱,一时急得快哭了。
“别怕……”唐意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回头笑道:“乞巧节到了,我想晚上去放河灯,就拉着重生一起做了几只。你看,好看不?”
“你主意倒是多……”上官奕林微微蹙眉,走了进来:“河灯也不能当饭吃,急什么?”
“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去?”唐意与重生对视一眼,皆是喜出望外。
这小子最担心的就是他不肯放行,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获得了许可!
“放个河灯嘛,有什么难的?”上官奕林奇道:“庄里处处都是池塘,随便放哪都可以,朕干嘛反对?”
“切……”唐意不满:“在家里放有什么意思,我们要出门!”
“不行!”上官奕林断然否决。
林重生失望之极,泫然欲泣,只是性子倔强,不肯当着人哭,强行忍耐。
唐意见了十分心疼,据理力争:“我们又不是鸟,天天关起来养!”
“清歌,”上官奕林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朕是怕有危险!”
“你担心什么?这里离京城几十里地,谁认识我们?”唐意一听有门,立刻放低姿态:“我们天黑了才出去,放完河灯就回来,嗯?”
有一就有二,慢慢成了习惯,说不定就能经常出门了。
她才不想一辈子被当成一只鸟,关在这精致的笼子里。
“那也不行……”上官奕林沉吟未决。
她说得虽然在理,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可没有自信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伤痛!
“奕林……”唐意卯足了力气撒娇,拉着他的袖子使劲摇:“你要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啊。人家从来没放过,你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嘛,好不好,嗯?”
“那……”上官奕林哪经得住她这翻纠缠?心早软了,叹了一口气,妥协:“说好了,只能出去一个时辰。”
“耶!”唐意和重生激动地击掌相庆。
上官奕林见二人如此欢悦,紧崩的俊颜也不禁松懈下来:“这么闹腾的性子,真不知以前在宫里,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唐意冲他扮了个鬼脸:“就是以前被关怕了,现在才要抓紧机会好好玩个够本啊!”
“走吧,先去用膳。”上官奕林爱怜地望着她。
虽然失去了江山,但若能换来与她一起老死于此,仍然是值得的!
“还用你说?”唐意牵起重生,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重生挑了他最满意的白鹤灯,唐意拣了只莲花灯……觉得它红通通的,瞧着喜庆。
上官奕林本不愿意放灯,被逼不过,胡乱挑了一盏,结果仔细一看,竟然是盏桃花灯。
当下被唐意好一阵嘲笑,幸亏郁南过来禀报,说马车已备好,这才从窘境中逃离。
红叶山庄离镇约摸五里远,路边不知谁家池塘遍植荷花,正值七月,荷花盛开,微风习习,送来阵阵清香。
很快到了镇上,人潮涌动,笑语喧哗,眼见马车已是通行不便,上官奕林只得下令弃车步行。
有三五个少女手中捧着各自从街市上买到的种种新奇的小玩意,相互笑闹追逐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份快乐、满足令唐意情不自禁地被感染,露出了一抹笑容。
重生小孩子心性,又是第一次有家人陪同参与如此欢庆的场景,在人群里穿进穿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此行共从庄中带了约摸三十几名随从,显然分工很是明确,始终有人紧紧地跟着他,寸步不离。
唐意瞧了暗暗警惕,不敢轻举妄动,只与上官奕林安步当车,随着人流朝河边动。
“奕林,”想起之前与重生的对话,唐意好奇地问道:“重生真不是你亲生的?”
上官奕林蹙眉反问:“你一直在朕……”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很困难地改口,接着往下:“在我的身边,我有没有孩子,你会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唐意轻哼一声:“女人生孩子得花十个月,男人只要一刻钟。”
“清歌!”上官奕林急了,停下来,极认真地分辩:“我若要生孩子,家里便有大把的女人,何必到外面?”
呃,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唐意摸摸鼻子,绕过雷点,继续刨根问底:“那重生为何认定你就是他的亲爹?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别说没关系,我不信!”
因为重生的独眼原因,唐意也不敢盯着他看,可相处久了,越来越觉得重生跟上官奕林其实长得蛮象。
“呃……”上官奕林踌躇了片刻,淡淡地道:“重生,是我哥的儿子。”
清歌也不是外人,这事迟早要告诉她,早点说出来也好。
“你哥,”唐意诧异之极:“亲哥?”
“难怪……”唐意释然。
对于上官奕林的身世,唐笑和柳云曦都没有细谈,她也不知道上官奕林究竟有几个兄弟?
但是,上官雅风既然能在澹台凤鸣身边,甚至当上影卫的统领,他的哥哥跑到东晋来安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室的事情谁知道呢?
也许是政见不同,也许是为避祸端,也许是被赶出西秦……
“那重生的眼睛……”唐意瞥一眼不远处跳跃的小身影,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病,要把孩子的一只眼珠硬生生地挖出来?
除非是被仇家追杀,刻意报复……才会把这么残酷的刑罚用在一个孩子身上!
红叶山庄戒备森严,仆役众多,普通人别说伤他,就是想进来都难。
而且,既然已恨到这个份上,为何不索性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重生,别跑远了!”上官奕林脸色一变,提高了声音呦喝。
他明显回避的态度令唐意十分意外,也越发疑惑。
没有想到,他对重生的眼睛,比他的身世更讳莫如深!
为什么?难道他的眼睛还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唐意的心中一动,蓦地想起璃月跟自己说过的那个惨烈的故事。
难道,华妃生的那个重瞳的孩子并没有死,被太后着人救出来,送到了这里秘密收养?
而华妃五年来一直幽禁在冷宫,这也可解释重生为何不见母亲,只有祖母在身边。
一念及此,唐意的心不禁咚咚乱跳。
转念一想,不对啊!
如果重生真是华妃生的,那他也应该是澹台凤麟的孩子。
说是澹台凤鸣的侄子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变成上官奕林的侄子呢?
回春堂。
季雪窗早早关了店门,回到内院一瞧,唐笑衣襟大开,仰躺在院中的槐树底下,身上酒气冲天。
“呀!”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娘的闹够了没有?”
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听说还是皇帝的女人,关他鸟他?
人家皇帝都舍得下重手,把她挫骨扬灰。
他在这里心疼个屁,又哭的哪门子丧,闹给谁看哪?
唐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睨他一眼,把怀里的空酒壶往前一递:“老季,你回来了?给我酒……”
“酒,酒,酒!”季雪窗劈手夺过酒壶,咣当一声扔在地上,碎成数瓣:“老子又不欠你的,凭什么问老子要酒?”
唐笑无动无衷,索性闭上眼睛,任他怎么摇,一个字也不说了。
季雪窗气得胡子乱翘,瞥到院中一桶水,二话不说,提过来照着他头上淋下来。
冰冷的井水淋下去,唐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怒道:“老季,你找打是吧?”
“嗬!”季雪窗怒极反笑,把桶子往墙角一扔,捋起了袖子:“醉这么几天,还长脾气了!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唐笑自知理亏,掸了掸湿衣,闷不吭声地进了屋。
季雪窗隔着门大吼:“换了衣服赶紧滚出来,陪老子去放河灯!”
唐笑脱了衣服,赤着上身走出来在院中冲凉,冷冷地道:“那种幼稚的事情,你自己做就好,不要拉上我。”
季雪窗骂:“小子,老子给你嫂子放灯,你敢不去?信不信我冲进去把那劳什子坛子扔到龙泉河去喂王八?”
“你敢?”唐笑蓦然变色,瞪大了眼睛瞪他。
“你敢不去,老子就敢扔!”季雪窗瞪回去。
唐笑看了他好一会,转身进了屋,也不擦干,就这么湿淋淋地套上衣服,闷闷地道:“走吧……”
“呀!”季雪窗絮絮地骂:“好歹也梳洗一下,这个样子出门,知道的是我收留了个疯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子捡了只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