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传言,新月的初月郡主婚约在身三年,却仍未能过门,已为弃妇。
相传,初月郡主从十六芳华苦等至今,风临夜王爷却未曾与其相见,三年来不知所踪。
坊间有闲言碎语,初月郡主年华渐衰,夜王爷对此心生厌恶,早已有了退婚的念头。
而此时,距离临都最近的一个大城镇之中,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缓步行走于清月满辉的后巷,手中一柄桃花伞,将朦胧的细雨阻挡在外,透明的雨滴顺着伞骨一滴一滴滴落下,打在青石板之上,她的衣裙却仍旧纤尘不染,雪白的绣花鞋像是踏在虚空一般,落地无声。
清月满辉的后门之中,店掌柜正指挥着农夫们往里边运送食材,“那边的,请送到那个角落去!还有那个……”
缓缓的脚步停下,油纸伞微微地倾斜,她如月般温柔的双眼渐渐地显露出来,纱白的面纱下一抹淡笑静静地绽开。
店掌柜一抬头,便看得这一幕,心跳不由得剧烈起来,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开了。
“我可以从这里进去吗?”
墨绘初清冷的声线中透着温柔,唤回了店掌柜的心神,赶忙道:“来来来,让一让,腾出一条路来!小姐,您这边请!”
闻言,门口忙碌的农夫们连忙散开,这才转头去看来人,这一看便失去了心神。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人儿,就像来自天上的仙子一般的不真实。
“多谢!”墨绘初轻声笑道。
“小二,快来安排一下!我送小姐进去!”店掌柜冲里面喊道。
“马上就来!”里面的店小二大声地回应。
“小姐,您这边请!”店掌柜恭敬道。
墨绘初轻轻地点点头,随着他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主子一路过来,身子可有受寒?”店掌柜关切而地问道,“属下通知月怜那边,先给您准备热水沐浴一番如何?”
这连日来的梅雨,寒气最易入体。
“嗯。”墨绘初轻声应道。
事实上,她的胎毒解了之后,身体便不如以前那般脆弱了,但是这一路沾染的风尘,她却是不喜的。
“主子,您请上四楼!”店掌柜一边给她领着路,一边向经过的店小二吩咐道:“小二,快去准备些可口的粥食送到四楼来!还有去通知月色月上还有月怜那边准备一下!”
“好的,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连忙应道,急匆匆地下去准备了。
墨绘初有些无奈地笑笑,她怎么觉得因着她的缘故,整个清月满辉都紧张地忙碌起来了!
月怜所属院落的一个房间里,墨绘初静静地泡在浴池之中,圆润白皙的肩膀露出水面,一片花瓣轻吻着它,缓缓蒸腾的热气渐渐迷离了她的双眸。
她神态慵懒,心思却是转得飞快,整理着连日来所得到的信息。
她醒来后便身处于岩城的某座山里,老桃树也再未出现过,而她身上的胎毒已经解了。
之后和月明楼联系上了才知道,原来两年已经过去了。
这两年间,情况也还算是正常,只是一年前,“她”突然回到了墨国公府之中。
其实也不难猜到,背后的人是谁,能够培养出这么出色的假冒者的,唯有那个人了。
她只是有些好奇,他的目的是什么。
长久以来,她和他的目的都只是对方而已,不涉及旁人。
或许这一次,她消失那么久,他是着急了吧?
伸出一只白里透着粉红的纤手,墨绘初揉揉了酸痛的眉心,她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些麻烦事!
从水里起身,纤细的身子裹上纯白色的浴衣,她赤脚走在地板上,延伸出一道水迹,而一头墨发却无风自动,很快便蒸干了水分,柔顺地散在身后。
将月上阁送来的衣服穿上,款式很是简单,对于她不是问题,但是身后的这一头墨发她却是一筹莫展,她唯一学不会的便是用发簪绾发。
最后还是用一根银白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将它们系在身后,墨绘初这才打开房门,往清月满辉的四楼而去,去处理那些等待着她决断的事务。
清月满辉的四楼之中,四个店掌柜早已等候在此。
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墨绘初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有着几分睡意。
“主子,可是需要先去休息?”月色坊的店掌柜察觉到她眉宇间的疲惫,关切道。
“不用了,你们说吧。”墨绘初轻声道。
现在她或许还有心情去处理这些麻烦,但是她自己都不敢确定,明天或者下一刻她是否还有这个意愿,这一拖可能就没有然后了。
而有些事情,她并不想拖太久。
“是!”清月满辉的店掌柜首先开口道,“属下想要请示主子,是否要将主子已经到来的消息告知国公府那边?”
闻言,墨绘初有几分失神。
她一直没有让人通知府里她要回来的事情,一来是不想要惊动府里的那个“她”,二来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她既是墨绘初,又不是墨绘初。最近她常在想,如果她没有占据这副身体,他们会不会过得更加安稳一些?不必为了她努力地与他人周旋,不必这么辛苦?
“不必了。”墨绘初笑笑,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有这样的情感。
她如此决定,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地质疑,只想着这里离临都也就两三天的路程,也是不着急的。
“那国公府中假冒者主子想要怎么处理?是否先派人将她除掉?”月怜客栈的店掌柜接着问道。
“哥哥他们知道吗?”墨绘初问道。
“是的,几位公子和其他人都是知道的!”店掌柜回答。
“那便不用了。”墨绘初道,过了这么久,她家的那几位也没让“她”弄出什么动静来,那放着“她”一段时间也无妨,还可以帮她应付一下那些麻烦事。
“是,属下明白了!”
“可有查出她的背景?”墨绘初问道。
她倒是对“她”有几分兴趣的,到底是何种或悲惨的遭遇或憎恨的心情,让“她”能够忍受变成她痛苦。
那个人的狠,她可是深有体会。
闻言,四个店掌柜立即半跪下地,月怜客栈的掌柜愧疚愧疚地道:“属下们无能,此人的身份至今未能查清,包括她的身后之人也……”
“起来吧,那个人可不是你们能够轻易查到的呢!”墨绘初轻笑,不甚在意。
“谢主子!”
“主子知道那个人是谁?”清月满辉的店掌柜开口问道,他们一直都有听到她提起那个人,可她却从未告知过他们那个人的身份。
“知道是知道,但是那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不必插手。”墨绘初道,眼眸深处有几分悠远。
她当然是知道那个人,她执着于他,他也执着于她。
上一世,他将她拉进黑暗的世界之中,追着她到这一世,执着于她这个精心雕刻的玩偶。而她,亦是同样地执着于她,却是想要了结他以消除心中的黑暗。
这说起来,不过是个人的执念罢了,她不想将月明楼卷进来,不想他们做出无谓的牺牲。
“这怎么能说是你个人的事情呢?”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齐森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之中,他眉头紧锁,“墨,你忘了吗?月明楼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如果不能保护你,那我们待在你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呢?”
“森……”墨绘初忽地轻笑,如花开一般的动人,“这些话听起来好羞耻!”
她并不是什么圣母,将他们捡回来也只是想为自己所用而已,不让他们去做那些他们能力之外的事情只是觉得无意义罢了,可是他们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甚至说出这样玛丽苏的话语。
“墨,你别想这样糊弄过去!”齐森却是不吃这一套,仍旧坚持道。
笑话,他从多少年以前便被她一直糊弄到现在了,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
即使被拆穿了,墨绘初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道:“我是认真的。”
唯独那个人的事情,她不希望其他人插手。
“墨……”
齐森激动得还想再说什么,墨绘初却是打断他:“其他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见她如此,齐森赌气般地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站在一旁不开口。
“还有夜王爷那边,是否要打听他的行踪?”月怜客栈的店掌柜开口道,打破这尴尬。
“不用了。”墨绘初淡淡道。
对于她和他的事情,她并想多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便好,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便会相见。
“那不知主子何时出发,我们也好早些做准备!”清月满辉的掌柜问道。
“后天便走。”墨绘初回答,同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
见她如此,齐森立即将刚才的生气抛到一边去了,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还没有养好,加上最近没有睡好……”墨绘初轻声道。
“那其他事情便留到明天再说吧,你先好生休息!”齐森立即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四位掌柜恭敬道。
见此,墨绘初也不拒绝了,道:“你也下去吧,我会好好睡一下的。”
“嗯,那你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齐森忍不住再叮嘱她一句,这才帮她把门带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墨绘初忍不住淡淡一笑。她不明白,齐森是来干什么的,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
转过头,透过窗看着天那边有些暗的颜色,墨绘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