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运国转身怒目瞪着李砚娚,凶巴巴的说:“你跟我出来。”
他走在前面,长衫下摆因走得太快而翻飞,方姳紧跟其后。佩环被吓着了,连忙走到李砚娚身边,不安的叫了声:“小姐。”李砚娚未看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出去了。
堂屋里,赵运国和方姳坐在上方,李砚娚走至二老面前,赵运国冷冷的命令道:“跪下!”
李砚娚提起裙摆盈盈跪倒,赵家几兄妹陆续出来,她从赵品阅和赵品祯眼睛里看到一丝担忧,从赵品倩眼里看到一丝幸灾乐祸,赵品隽则是一脸常色。
“刚才去了哪儿?”
“花园。”
“去干什么?”
“散步乘凉。”
“你去散步,那园子里的下人呢?他们也去散步了吗?要不是你娘担心品吉非要这个时候过来看看,品吉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赵运国恨恨的瞪着她严肃的发问,李砚娚垂下眼睑看着地面铿锵有力的回答。说到赵品吉时,赵运国不由抬高了声音,这样还不解气,重重一巴掌拍在茶案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爷,不许瞎说!”方姳最听不得死之类的字眼。
赵运国顺顺气,又说:“你去三更半夜去散步为何要遣走所有下人?难道你不知道品吉需要人照顾吗?”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就是故意想让赵品吉难受。李砚娚倏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赵运国,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如果我说是赵品吉自己支开了所有下人,爹、娘,你们相信吗?”
赵运国一掌拍在茶案上,茶盏受到震动发出响声,“荒唐至极!品吉怎么可能这么做!”
佩环急切的跪在李砚娚旁边,着急的说:“是真的是真的!是姑爷自己支开下人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阿贵。”
赵运国闻言,视线在一众下人身上扫射,下人们均在他锐利的目光中低下头,不敢说话,深怕会责怪到自己身上。
佩环又朝阿贵喊:“阿贵你快说话啊!明明不是我家小姐让你们退下的,为何要让小姐受这种冤屈!”
“佩环!”李砚娚小声制止她。
赵运国指着阿贵,“你说。”
阿贵连忙跪下,看了一眼怒目瞪着自己的佩环,战战兢兢的说:“是、是少爷让他们走开,不、不准靠近风园的。”
方姳惊讶道:“品吉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爷说、说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狼狈无用的样子,他还说他不想老爷拿这件事在他身上做文章,说他一意孤行不听老人言什么的。”
这下轮到方姳拍桌了,“胡闹!他是个病人,怎么能做这么无知的行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一个人怎么行!”
阿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少爷让其他下人退下,只留我一人在身边伺候。”
赵运国厉声问:“那当时少爷发烧的时候你去了哪儿?”
阿贵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少爷说想见梁……吴更少爷,让我去告诉一声,让吴更少爷明日一早就过来。”
赵运国和方姳的表情有丝松懈,李砚娚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于腹部。这事本该就此为止,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赵品倩却又幽幽的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去的吴少爷府上?”
阿贵立刻答到:“戌时刚过。”
“呵,那可就巧了,散席的时候也是戌时,品吉身边没人看着的时候也是戌时,偏偏这个时候就有人要去花园散步,这时间可真是挑得好啊!”
李砚娚冷笑,现在是集体针对她吗?
赵品隽说:“散席后砚娚去了竹园陪凝儿,戌时五刻才离开的。”佩环连连点头,深怕大家不相信。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品吉高烧没人照看那是事实。”
品阅小声说:“哥哥已经没事了,大姐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赵运国一挥手,沉声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都不许再议论!很晚了,大家都回去吧。”又对下人说:“好好照顾少爷,谁有丝毫懈怠的话,我定不轻饶!”
下人战战兢兢的回答:“是。”
赵运国和方姳站起来往外走,看热闹的赵家兄妹也往外走,一行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听到李砚娚铿锵有力的声音说:“且慢。”
众人又疑惑的回头,只见李砚娚仍笔直的跪着,发簪上的吊饰也一动不动。
“砚娚刚才跪下,是因为自责,自责没有发现品吉竟然发着烧而我却还去散步,虽然这件事已经弄清楚原委,但我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为了杜绝以后有人再拿这件事加以诟病,我想要大家清楚一件事。我李砚娚虽比不上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但从小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大可以告诉你们,我李砚娚不是那种卑鄙之人,虽然成婚以来赵品吉一直冷落于我,但是若这婚姻实在维持不下去,我大可以向品吉要了一纸休书!也不会做这等泯灭良心之事!请大家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这一番表态,让众人愣在原地,心思各异。品祯和品阅不禁对这位嫂嫂肃然起敬,赵品隽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下人们则噤若寒蝉,深怕大老爷又发火。
赵运国听完只是看了她一眼,抬脚出去了,所有人都走完了,连下人都没敢呆在堂屋,李砚娚仍直挺挺的跪着。
佩环擦着泪眼,叫了声:“小姐。”李砚娚没动,佩环又站起来想要扶她起来,李砚娚轻轻推开了她,“让我跪着。”
“小姐。”
李砚娚目不斜视,轻柔的声音听在耳中直教人心疼。
“为我苍凉的婚姻生活跪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