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可是当真正要去面对的时候,那双脚像是被灌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艰难异常。
走出后院,碰见卓崖背着白招瑞回来。走近的时候,闻到白招瑞满身酒气,白傲雪微微蹙眉,诘问:“喝成这样也不管管?”才说完怪罪的话,又想起白招瑞的脾气,就算卓崖功夫再高,碰上她那个泼皮也会束手无策,所以只无奈地加一句:“罢了,你也管不住。只是醉酒伤身,下次拦着点儿。送她去休息吧。”
“是。”卓崖颔首,背着白招瑞往里走,但是才走两步,就回头去,见白傲雪往外走,心中起疑。
“殿下这是……”七遥门还没有关上,看见路过的卓崖背着不省人事的白招瑞,焦急地跟去白招瑞的房间。
卓崖背着白招瑞,不便行礼,所以只是朝七遥一个颔首。
“殿下喝多了。”卓崖一边放下白招瑞,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么晚,王爷出去,是接易姑娘他们吗?”
“应该是去见沈都尉。”
“哦。”卓崖拉了被子给白招瑞盖上,起身来,说:“殿下已经歇下,王妃也早些歇下吧,卓崖会照顾好殿下。”
七遥看了一眼沉睡的白招瑞,点点头,说:“那就有劳,有什么事,过去叫我一声。”
“是。”卓崖颔首应声。
虽然沈辙是卓崖的直隶上司,但是皇命在身,只要白傲雪见的人,都得密切观察,所以卓崖急切地准备出门。
吃饱喝足的侬兮兴致大好,一路唱着北城的童谣。莫叔且跟在后面,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属于他和侬兮的时光。
电光火石之间,瞥见卓崖急速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莫叔且心中一咯噔。
“侬兮,自己先回客栈。”
身后传来叔且的声音,似乎有些急切,侬兮茫然地回头,莫叔且已经跑了很远,紧接着,消失在不远处黑巷口。
从这头的大街到沈府,只过一个拱桥,不需走上多久便能到达。莫叔且是一路紧随,见卓崖朝着沈家方向跑。通过暗夜组织,莫叔且对这个地方很熟悉。翻过拱桥后,一溜烟地绕到别处,抄近道,先卓崖一步到达沈家大门口。
在后院的时候,只看见白傲雪,所以卓崖断定莫叔且和侬兮在一起,没想到他居然守在这儿。见他率先向自己招手,卓崖只得掩饰自己的目的,不急不慢地走过去。
莫叔且也朝他走去,二人在离沈府大门不远处相汇,为不让人知晓身份,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小。
“卓副都尉怎没有与公主殿下一道呢?”莫叔且一脸轻松地笑问。
卓崖也不是省油的灯,笑答:“殿下已回客栈歇下,我睡不着便四处走走,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莫侍卫。”
“陪殿下走了一天,一定很累,这会儿出来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要主子高兴,咱们做属下的,累点儿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这理儿。听闻沈都尉回来东南城,王爷过来叙叙旧。许久没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所以我就在这儿等着。”
“原来如此。”卓崖知道,只要莫叔且在这儿守着,自己很难进去,思索一番之后,对于这件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说:“不知不觉走得远了些,一会儿殿下醒来不见我,怕是会发脾气,我得先回去。”
“卓副都尉请慢走。”莫叔且笑着点头。
看着卓崖离去的背影,莫叔且知道,他一定不甘心,但是那又怎样。
残月挂在檐角,微微透着红光,在乌云里忽隐忽现。静谧的庭院里,唯一的金桂吐着狂傲地吐着让人迷失心智的香气。这儿是沈家的练武后院,那金桂,是两年前,沈辙从东城移栽过来的。
白傲雪已经在这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见沈辙过来。他想,或许沈辙不愿见自己,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可是这一切不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吗?
自石凳上起身,来到金桂面前,看着怒放的小花。白傲雪想起,那是沈辙为七遥种下的,沈辙写信说过。
生在帝王之家,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唯有沈辙与莫叔且待他真心,可是就是他,亲手毁了沈辙对他所有的信任。
底下的人,静坐,起身,徘徊。
一切,屋瓴上的人全看在眼里。右侧两坛子烈酒,左侧放着随身的佩剑,一直看着,纠结、痛心。
可是面对那么多年真挚的感情,沈辙是心软的,最终还是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执剑,自屋瓴上下来。将酒放在石桌上,拔剑出鞘,剑指白傲雪,不由分说地道:“比试比试。”
满怀愧疚的人只是看着,并不拔剑。沈辙恼怒,转身往金桂上刷刷几剑,金桂残枝落地。白傲雪知道他是在恼自己,提起桌上的剑上前。
沈辙招招狠戾,白傲雪竭尽全力接招,却只守不攻。反光的剑锋,如风速度,飞舞的金桂残叶,无不诉说着沈辙心中的烦闷苦恼和痛苦无奈。
终于,白傲雪一个疏忽,来不及躲避沈辙的剑,索性站在那里,等着该承受的这一剑。沈辙将剑锋一转,随剑从白傲雪身边而过。
“剑术不敌从前了?”沈辙冷冷地甩出一句话,目不斜视地收剑,去到石凳上坐下,揭开酒坛子盖,将其中一坛推到对面。
白傲雪远远地便闻到酒味儿,知道这是烈酒。想起他之前是喜欢喝茶,便说:“你不喜欢喝酒。”
“煮茶的人都被王爷带走了,还喝什么?”沈辙说着,抱着酒坛猛喝一口。
站着的人无言以对,诺诺地过去坐下,抱着酒坛喝上一口,开始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是逼不得已才娶七遥,我从没碰她。”
以前,他沈辙无条件相信白傲雪,可是如今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兀然间觉得是种讽刺。沈辙无奈又无力地一记苦笑,带着些许嘲讽意味。没有说话,猛喝一口酒。
见他不信,心急的白傲雪举手发誓:“我,白傲雪,今日所说,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曝尸荒野,生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