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要回来了。
这一天沅芷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紧张。
无论是妆容还是衣裳，在她知道竺国投降后她就开始准备，现在元月院里面的丫鬟们都道小姐长大了，就更爱美了。
是的，她爱美，一定要让萧辜泓记住第一眼的她是最完美的，就如上辈子一样，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才好。
每每一想到以后能看到他的日子，她的心就扑通扑通急跳。
她提前一日进了宫，不为别的，就想在皇上接见他们时，她也在场。
她想要他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知道她。
“萧家军！萧家军！萧家军！”
坐在福宁殿里，她仿佛已经听见了宫外传来喊着萧家军的声音。
长街上，万人空巷，鞭炮声没停过，为这些北疆英雄子弟兵庆贺着。
为首高头大马的少年傲气凌然，在百姓眼中那就是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这一定是萧少将！”有人大喊了一句。
“萧少将！萧少将！萧少将！”
祁宣带着人在宫门外候着，对面的盛况一览无余。
“不过一名小小的校尉竟无人不识无人不知。”
祁宣面容极为清俊，现下正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
旁边的几位大人们连忙附和道:“这萧辜泓的确是位少年英雄啊。”
那孟青榆让他多亲近此人，日后必有大用，可照他来看，这人不过是上京当质子的吧。
萧将军驻守北疆多年，势力如名望一样雄厚，功高过主，父皇不可能不防。
这长长的人马终于走到了宫门前。
看着萧辜泓率先领着众将下马，让队伍中的一辆豪华马车上前。
从马车下来一名紫衣男子，摇着纸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哟呵，这可不就是那誓死不回京的小王爷！
“祁宣参见小王叔。”祁宣上前恭敬道。
小王爷扫了一眼祁宣那张和年轻时的皇上一模一样的脸，丝毫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甚至眼尾带上了一丝厌恶。
“顾明焕！询回！”
小王爷皱眉喊出顾明焕，还是把小孩喊出来洗洗眼好了。
“属下在。”
看向一身戎装正气凛然的顾明焕和询回出列，小王爷才满意道:“唔，你们两个先随本王去见太后吧。”
“小王叔，按道理……”祁宣正想规劝一下小王爷。
小王爷冷呛回去:“你是哪个，本王也敢拦？”
“小王叔，我是四皇子祁宣，小王叔还没见过我……”祁宣此人最会看人脸色，此刻见小王爷脸色不虞，立马改口:“如此，皇叔先行，有空祁宣再拜访王叔。”
“不必了，看着就讨厌。”小王爷冷冷道。
祁宣温煦的笑脸一僵。
“四皇子殿下，属下萧辜泓。”
等小王爷走远了，萧辜泓才躬身道。
“免礼。萧校尉，本王先带你去安顿好人马。”
萧辜泓跟着上了马，上京前父亲告诫过在京要处处留心，此时看这四皇子毫无架子，他也不敢小瞧了去。
不过才堪堪安排一半，就有太监过来传太后口谕让萧辜泓即刻进宫觐见。
祁宣眉头一跳，也不知道何时惹了小王叔不快，竟然三番两次让他难做。
“如此，萧校尉先行去慈宁宫，本王向皇上复旨。”
“是。”萧辜泓还不懂宫闱里的明争暗斗，点头应允。
等进了宫内，与四皇子分别，宣旨的太监便引着萧辜泓去往慈宁宫，不时偷瞄他一眼，这样的少年英雄进了京，各处势力又要争红了眼。
萧辜泓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正如很多人所说，宫墙内就算随处都能见着人也是静谧得没有一丝温度。
进了慈宁宫，太后等人正去了后花园，太监又引萧辜泓过去。
转入园林，远远的，萧辜泓便听得一阵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让这冰冷红砖墙突然都温柔了起来。
一旁引路的太监低着头不说话，直领着萧辜泓往前走。
一位红衣少女正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裙摆飞扬，如翩飞的蝴蝶，笑得很是欢快。
萧辜泓就这样呆立在原地，原来真实的红色是如此的艳丽浓烈。
迎着风，柳岑笑了，终于等到他了，一身戎装的他是如此的神俊，能够重生回来看到他年少的模样，真好。
她瞧见了他，从秋千上跳下来，灵动得如树上的小仙子，装作一副被人看到了的惊慌的样子。
萧辜泓定定地看着她身上的红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柳岑就知道她赌对了，心里极为满足地笑了。
柳岑想了很久，明明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的人是她，为何爱上的却是顾沅芷？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她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顾沅芷。
这一套红裙，她记得很清楚，他收藏得很好。而她也早就知道他没办法辨认颜色，但他却独独留着这一条，定是因为他看到了这条裙子的颜色。
所以她描了样式，让人改了又改，终于一针一线都完美仿造出来。
而此时顾沅芷在皇上的宝光殿里乖乖坐着，也不用她费心考虑他们会在何处提前碰见。
现在只要以她最美的姿态走向萧辜泓，这一世她就将取代了顾沅芷。
这一切都是完美的！
“奴才见过柳姑娘，太后娘娘召见萧校尉，奴才这正要过去。”引路的太监远远拜见道。
“恩，我与你们一同去吧，萧将士，柳岑有礼。”
似是考虑了一下，柳岑大大方方带着婢女浅浅一礼，柔声细语，声音似晨早的鸟儿一样清脆动听。
同样的红裙，但这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没错，这条红裙便是画中少女身上的那一条。
如此想着，萧辜泓心里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但还是极有礼道:“抱歉，初次进宫，无意冒犯姑娘。”
“无事，走吧。”
柳岑轻轻摇头，一颦一笑都带着极尽的温柔，却又不失大方，一种让人很舒服的说话语气。
萧辜泓的眼神一直胶着在柳岑的红裙上，为何会如此？是不是同一样式的裙子他都会能辨出颜色？还是这只是凑巧？
柳岑千算万算，却不知道还是迟了一步，哦，不，已经足足迟了一年。
“啊，好。”萧辜泓迟钝地应道，他本应拒绝的，可是看着那艳丽的红色，他始终移不开眼。
到底怎么回事，这位驰骋沙场的少年英雄此刻也有些疑惑，但也有些期待，要是能在京治好眼疾那就更好了。
听祁宣报说萧辜泓与小王爷等人先行去了慈宁宫，宝光殿里的皇上脸色一沉，责备似地扫了一眼祁宣。
祁宣冷汗都快下来了，本是他接进来的人都去往了慈宁宫，迟迟不到，这是他的失责。
恭亲王也觉得甚是不妥，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母后。皇后娘娘神色冷冷，似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顾沅芷内心越发的焦灼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手心的汗意。
时间很难熬，正当顾沅芷就要坐不定时，太后驾临了。
众人起身恭迎太后，顾沅芷看到扶着太后的身着红裙的柳岑进了来，再看另一旁她等待了许久的萧辜泓尾随在后。
她一下子懵了，呆愣着看着这两人参拜皇上皇后，她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见他们嘴巴一开一合的。
她的心一下子落入了黑暗的深渊。
她知道得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这时候她还猜不出柳岑是爱着萧辜泓的话，那她真的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柳岑身上穿的是她的衣裳，柳岑旁边站着的是她的人。
想想这两年来多次遭受的算计，无一不与柳岑有关。
原来这都是为了萧辜泓才千方百计地想要毁了她。
看来上辈子非但没有对不起她，还促成了她的心愿不是吗？
幸好今日的主角不是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上的那位俊朗少年吸引了过去。
顾沅芷强忍着内心的煎熬，脸上始终挂着不变的疏离的笑容，可是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拢入宽大的衣袖内紧紧握成拳头。
好啊，想抢人是吧？
直直看向柳岑，顾沅芷傲然冷笑，等着吧，上一世这男人爱的是她，这一辈子也不绝会走了眼看得上你。
柳岑自进了来，也在偷偷观察顾沅芷，见她一直神情恍惚，也猜不着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萧辜泓还是因为别的事。
她也留意着萧辜泓，让她欣喜的是萧辜泓看了一眼顾沅芷后便皱了皱眉，就不再多看。
萧辜泓是看到了顾沅芷，那位画中的少女，也是他梦里的那位女子。
她比画里的样子更精致，比梦中的样子还要稚气些。
却又比画里的她要冷然，但又比梦里的她要温和。
她这是一身素白的衣裳还是别的什么颜色？如果穿红裙的是她，会是什么样子？
萧辜泓不禁又瞟了一眼柳岑。
这一眼让顾沅芷心里酸涩得很，像是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而一旁柳岑却要欢喜到眉梢都带上了喜色。
没错，在萧辜泓眼里，顾沅芷是一身素白，而柳岑这一身却是他一直以来黑白世界里最艳红的一点了。
红色真是好看。
她穿更好看。
萧辜泓回忆了一下画中顾沅芷穿着红裙的样子再次惋惜了一下。
上一世顾沅芷并不知道萧辜泓患有辨认颜色的眼疾，更不知这条红裙的意义，可以说除了知道萧辜泓一直深爱着她，别的一无所知。
她对他，知之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