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在国公府四日,甄氏便日日过来报道,假意地嘘寒问暖,却是不死心地多次询问凤亭自己还有没有一丝希望,私底下也问了不少戚氏的情况。
在确认戚氏是很顺利生下宋晚茹,并且月事也是正常的,也没有其他的不妥,她才罢休。
凤亭跟沅芷说,戚氏比甄氏难治的原因,戚氏受孕难,这是先天的,而甄氏生产伤了身子,是后天的。
这个她也没有和戚氏明说,保持身心愉快,没有压力受孕成功性会更高。
戚氏的变化是宋晚茹感觉到最明显的,她从不知道母亲可以这样舒展眉头,可以笑得这样欢心。
在宋府,母亲总是深皱着眉头,起早贪黑地忙着一大家子的事,打粉都遮不住眼底下的青黑,就算母亲这样来讨好祖母,却还是得来一片怨怼。
相比之下,宋晚茹对国公府的感激之情可谓与日俱增。
在这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对待,只要她说话,这么美这么可爱的小郡主总会很认真地看着她,这么尊贵的夫人也不会小看她,这里的人都待她很好。
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吧,真想这种日子没有尽头。
她来之前,父亲悄悄提点过她,让她务必讨好了国公府夫人和小郡主,因为母亲与夫人早前给她与世子定下过口头上的婚约。
她在小郡主房里见过世子的画像,真是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如果她能进国公府,一定是各处都会很好的吧。虽然她是客人,但吃的住的用的也都无一不精细,丫鬟伺候得比她在宋府还要贴心,这里真是要好太多太多了。
这种不舍的情绪在她离开国公府那天更是强烈,她第一次敢主动伸手拉着顾沅芷的手,一路走出去,咬着下唇,走得拖拖拉拉的。
戚氏在二门处停下深深施了一礼再次感谢夏氏和凤亭的相助,语气哽咽道:“念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
“姐姐你这样可折煞我们了。别见外,你我姐妹一场,这也是分内事。”夏氏忙拉起戚氏嗔怪道。
“我,我也要谢谢沅芷妹妹。”
宋晚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知是为自己即将回到宋家受苦的生活而悲伤,还是为国公府治好了她母亲而感激。
“这个送你。”
顾沅芷拿出一支玉簪子踮起脚随意插在了宋晚茹的头上,簪子的一头是一朵朵小小的花拢成镂空的花球,花球内竟然还有一颗小珠子,阳光下通体莹白透亮,真是一支极为精巧可爱的簪子,正是适合宋晚茹的年纪。
“这怎么成!”戚氏惊呼一声,她一眼就看出这簪子的贵重。
夏氏也讶异了一下,这的确不是普通的簪子。
国公爷得了一块好玉去求得了一位退隐的大师出山雕琢,这一半给沅芷做了玉簪子,另一半给明焕做了玉佩。在这之前沅芷一直收着都不肯戴,没想到这会送给了宋晚茹。
“不行!不行!”戚氏手快地又从宋晚茹头上把簪子拔了下来,还带乱了宋晚茹的头发。
“娘!”宋晚茹摸了摸自己的头,涨红了脸。
“郡主,你还是小孩子,这簪子太贵重了,不能随便乱送的。”戚氏极为郑重,不苟言笑的样子让气氛都紧张起来。
夏氏把戚氏递还过来的簪子轻推了回去道:“这簪子倒是和我家焕儿的玉佩是一套的,如果姐姐哪日觉得簪子不适合晚茹了,再退还给我们国公府也不迟。”
这话是变相告诉戚氏,如果晚茹日后不想嫁进国公府,再退还回来,以解当年的口头上的婚约。
这样也是对他们最好的,现下给了他们一个体面,承认国公府是有意晚茹的,以后就算亲事不成就不怕传的是国公府弃了晚茹,让晚茹陷入窘境。
戚氏岂会不知国公府对他们的厚待,这簪子拿回去,宋府的人更能高看晚茹几分,只是晚茹的身份性格样貌是如何也配不上世子的。
“如此,我便先替晚茹收下了。”戚氏含泪收了,她这一生对国公府家真是无以为报。
一旁的晚茹一直红着脸,似懂非懂,娇羞地绞着帕子,不敢抬头看众人。
这是我上一世欠你的簪子,顾沅芷看着面容姣好的晚茹,内心突然又有些不安,也不知她今日所为会不会给哥哥造成困扰?
不会的,这应该就是哥哥的缘分,当初哥哥知道是晚茹也是高兴的,在退婚后哥哥也一直不婚娶,应该是对晚茹有情意的,这线该是牵对了的。
顾沅芷自我安慰一番后安心地和夏氏送走戚氏母女,才拉着凤亭又向夏氏道谢:“娘亲,谢谢你这些日子里帮着凤亭拒了那些夫人的邀请。”
“无事,我本就不大出去,和这些夫人也无甚交情。不过你舅妈那边呢,就没办法拒绝了,等你外祖父生辰到了,咱们过去住几日,可要再麻烦凤亭姑娘一次了。”
夏氏心情不错,沅芷送这簪子是正合她意,之前她和戚氏不经意说起年少时做出的娃娃亲,她内心一动,近几日相处看晚茹性格实在是好,而她也没看中哪家的孩子,晚茹做她家媳妇就很好。
这可如何是好?顾沅芷讪笑着碰了碰凤亭。
凤亭可不管这个,她一心只想在春猎时如何保护祁毓。
顾沅芷一下苦了脸,如果她们真的易装跟着去,夏氏和国公爷这次一定会很生气吧。
祁宣这些日子一直烦躁得很,这日下了朝又无事可做,心情躁郁,便邀了南郡王祁潋到京城外这南郡王府的马场跑一圈。
南郡王好马,祁宣生辰时,皇上赐了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他便托了南郡王在这马场里养着。这让南郡王欣喜不已。
路途尚远,祁宣便在马车上闭眼浅眠,头脑变得越发的沉重,他向来多疑谨慎,此时已警觉,支起了窗,看了看外面,果然,这不是走的往常去南郡王马场的路。
祁宣咬咬牙强打精神从腰间拔出匕首逼近车门,猛一推开门,匕首直刺车夫后心而去。
却不想车夫一个闪身,躲开了这致命一刀,一个飞身落在马背上,一边把控车速,一边对着祁宣阴狠的眼神沉稳道:“四皇子殿下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聪明人,既你已识破,小的便点明了,我家公子想见殿下一面,还请殿下随小的一同前往。殿下已有中毒迹象,解药在公子处,殿下想要活命还是配合为好。”
祁宣瞬间青筋暴起,但还是不发一言,转身入了马车内。以这人的武功他拼不过,已经到了京郊外,周围并无人群,他也感觉到了身上的不适,想逃脱已毫无办法!
到底是谁,竟敢明目张胆地用皇宫马车挟持皇子!
难道是恭亲王的人?竟是看错了他?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
“殿下,请下车吧。”
也不知跑了多久,马车已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祁宣紧捏着拳头才让自己强压住这未知的恐惧感,等稍微冷静下来才一脸平静地走下马车,这时候他不绝能露出他害怕的一面。
下车后,祁宣一眼就看见前方有一名男子背对着他迎风而立,在等他靠近后,这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青年男子一件青松纹雪白的直襟外袍,束着墨绿色腰带,腰间垂挂着一块墨色玉佩,与祁宣想象的贼人不同,这人面貌儒雅俊逸,通身气派让人不敢直视。
“你是何人!竟敢挟持本王!”既然能是这装扮,便不会是来要他性命的,祁宣瞬间爆发出来。
“殿下息怒。”青年男子邪魅一笑,与他穿着得清朗明爽不同,他的笑容让人感到冰寒可怖。
“立刻给本王解药!本王暂且饶你一命!”祁宣愤怒地吼道。
“殿下何来的资格与我谈条件?殿下还是看清楚时务为好。”青年男子并不受祁宣威胁,反对祁宣的反应感到鄙夷。
“你这是何意?”祁宣咬牙切齿,他从小不被人看好,但也从未像今日遭受这般屈辱。
“呵呵,殿下,我自然是想来投诚殿下的。”
“投诚?阁下的诚意很是让本王很吃惊啊。”祁宣冷笑,不为所动。
“不给殿下展示一下我的能力,又何能让殿下信服呢?”
青年男子缓缓行至祁宣身旁,气势磅礴,斜睨一眼过来,压得祁宣一缩。
他低眼盯着眼前这个脸色黑沉如墨的少年:“见过四殿下,在下孟青榆。”
祁宣被他锁住眼神,通身血液像是被冻住,动弹不得。
“嗤。”孟青榆收回眼神,走开多几步,松开了对祁宣的精神捆缚。
“孟公子。”祁宣硬着头皮再往右一步,避开这快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语气变得软和不少,“投诚前不如先交出解药。”
“瞧我这记性!”孟青榆一甩手扔了个瓷瓶过来,“吃两粒即解。”
祁宣接住只瞧了一眼又将瓷瓶甩了回去,“本王如何得知这是解药?”
“对殿下,我是诚心的。”孟青榆爽快地拧开瓷瓶吃了两粒,“这下殿下可相信了?”
祁宣这才接过默言吞下两粒,他一直在脑子里搜索这是何人物,在他印象里他可从未听过这名讳。
“殿下,我也不多说了,此次大费周章请来殿下也实是无奈之举,如果我是写了信呈给殿下,殿下会赴约吗?”
孟青榆说得不假,以祁宣性格,他是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去赴约。
“所以殿下请谅解。”孟青榆一个深鞠躬向祁宣赔礼道歉。
“罢了,你所言何事?”
祁宣此刻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歉意。虽然他的确是不简单,但此人变脸太快,他不能信任。这样的属下,他无法掌控。
“听说六月猎场的行程已经确定下来了?”孟青榆眼内含笑,笑得有些狡诈阴险。
“你要做什么。”意识到一丝什么,祁宣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
“殿下,不如将我招揽入你门下?总比你偷偷豢养着两个无用的死士为好。”孟青榆看向祁宣的后方突然笑了。
“你,你说什么!”祁宣脸一白,顺着他的眼光转身往回看。
“提过来吧。”孟青榆声音带着莫名的愉悦,让祁宣后背一股寒气随着升起。
押着祁宣过来的那个车夫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此时他手上各拖了两个人,一听孟青榆吩咐,便大步走过来。
“啪!”被摔在他脚下血淋淋的露出脸面的已经气绝的两人正是他的两名暗卫!
“你……”祁宣气得直发抖,眼睛也睁得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三番四次被孟青榆羞辱,年少就学会在对方强大时要懂得隐忍,让他此刻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有我辅助你,可于猎场上就将恭亲王给处理掉。”
孟青榆目光柔和,像一个宠溺弟弟的大哥,然而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像一道道惊雷劈向祁宣,让他惊骇到无法言语。
南郡王终于等来了祁宣,不得抱怨一句:“祁宣,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才过来。”
祁宣仍在为孟青榆的话震惊,一时间神识难以清明,现在赶到马场也只能勉强应付一下南郡王:“潋王叔,抱歉,抱歉,小睡了一下,不成想这车夫不识路,这也才赶过来。”
“看来今天是没法跑了,先到院里喝两杯歇息一下再回去吧。”
祁宣尾随着祁潋,一阵风从背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这才惊觉已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