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惊疑时,却见兰临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从桌案后绕出,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轮椅少年跟前,呆呆道:“你……你……你叫阿旸?”
西蒙王和轮椅少年同时一愣,相顾之后,西蒙王道:“这的确是寡人的小外甥阿旸。不知泠音女使……”
“你真的叫阿旸?”
兰临风惊呼出声,不等西蒙王说完,便已上前一把拉住阿旸的一只手。胸口起伏,面色发紧道:“阿旸,你真的是阿旸?”随即,她眼眶竟忽迸射出泪水,瞬间满面湿意,脱口而出的话,叫全场怔然:“阿旸,我是你阿姐啊,阿旸——”
轮椅少年的手被兰临风一手握住,虽然他年纪不大,但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懂的。顿时便有些不自在地使劲儿抽开。
哪知这女郎竟然生了一把子好气力,他怎么抽都抽不开。不禁生怒道:“你这女郎,怎随便至此?放开!”
兰临风却似根本听不见这小少年说的话,一个劲儿盯着他猛看,手上更是毫不松动。见小少年这般态度,居然有些受伤道:“阿旸,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阿姐啊!”
“什么阿姐?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哪儿来的什么阿姐?”少年见兰临风还是不放手,越发气急败坏:“你、你快放、放手!”
倒是身后稚叟见少主发窘,又听了兰临风言语,便道了句:“女郎,你是否认错了人?此乃我家少主安旸。是我西蒙已故华曦长公主之子。从小养在公主府,如何能是女郎的弟弟呢?”
兰临风一愣,傻傻地看着稚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西蒙王也惊疑不定,怔怔的从兰临风身上和稚叟身上两相游移。
而此时薄月笙已然到了她身旁,一手搭在兰临风肩膀上,便将她拉开:“泠音,切勿不知礼!”回头即对西蒙王致歉道:“泠音女使君前失仪,月笙代她向西蒙王致歉,还望西蒙王勿怪!”
西蒙王自是大度的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云云。还道:“寡人早闻迦斯出了名辩才无双、特性独立的女郎。今日一见,果然与平常女郎不同。也难怪能在大争台,辩倒三千博学儒生。”
薄月笙看着老西蒙王之色,颇有欣赏之意,便放下心道:“西蒙王谬赞了!”然后硬把脑子不清楚的兰临风,给拖回到原座位上去了。
“哼!果真是个脑袋不清楚的。”
那轮椅少年安旸因头次在街上见兰临风,便生了不喜之意。如今初次见面,居然这般不知羞耻的当众拉着他,还说是他的什么阿姐?他乃西蒙公主世子,如何能是这疯女郎的弟弟?前几日街上胡言乱语辱没表哥,今日居然敢来编排他的身世,真真可恨!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对兰临风的误解,早已种下。
“阿旸!”西蒙王急急唤了暗自嘀咕的安旸一声,有些嗔怪。
安旸撅了嘴,这才住了口。
这场插曲过后,便是薄月笙与西蒙王谈起两国事宜。
而兰临风神思恍惚中,哪里知道二人讲了什么?只是记得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而她则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西蒙王座下的轮椅少年安旸,仿佛就跟没魂儿似的。
时过晌午,与西蒙王等一道用了餐,薄月笙、兰临风等人便辞了西蒙王回去了。
而在薄月笙和兰临风等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西蒙王却将稚叟叫到自己寝殿之中。
暮色渐来,窗外日迟迟,几片叶子随风飞舞。
“稚叟,阿旸休息下了吗?”
稚叟望着对面的老西蒙王,躬身回道:“回王,这个时候,少主最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虽然是个性子不定的,但自从腿……现在也只能整日里看书了!”
哪知西蒙王立身起来,说出一句话,叫稚叟面色激变:“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阿旸是从哪里被捡到的?”
稚叟瞪眼看着西蒙王:“大王,您不是……”
西蒙王却笑道:“呵呵呵,紧张什么?以前捡到阿旸时,寡人的确说过,不准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任何一个人。自此他便是华曦之子,无人可改变。但如今……”西蒙王话音一转:“你对今日之事,作何想法?若阿旸真是……”
“可少主如今早已失忆,又如何能证明他便是那泠音女使的失散多年的弟弟呢?大王,您到底要……”
老西蒙王朝他摆摆手,纹路遍布的脸上,却闪着深思与疲倦。
当年他最小的妹妹华曦公主,婚后痛失爱子,以致癫狂。老西蒙王为爱妹之病,多日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却不料在一次外出散心中,正好在野外雪地里看见这即将冻死的孩子。一时恻隐,便将这孩子救起。却没想到,那疯疯癫癫的华曦公主,居然抱着刚刚救起的孩子一阵痛哭,直叫“我儿!”
老西蒙王见此,自是为了妹妹,生了李代桃僵之心。于是,便对外宣布:公主之子病愈回宫。
当年除了长公主府中的稚叟,无人得知阿旸身世。而阿旸醒后,也因冻坏了脑袋,早已忘却之前记忆。且不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出来后,连双腿也因长久浸泡雪水,被活活地冻残了。
只是这孩子每次睡觉时,总是在梦中喊着“阿旸”二字。于是,老西蒙王觉得在妹子孩子刚没便见到这孩子,也是缘分。非但没有嫌弃这双腿,还干脆唤了他“阿旸”。
这段记忆被封存了有十年了。哪里想到今日居然……所以,兰临风之举,他们二人当时也是震惊的。同时也认定,或许这孩子的身世还真是……
“稚叟,你觉得这泠音女郎如何?”
稚叟抬头,寻思道:“这女郎绝非池中之物。而且,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跟这位拂尘公似乎还有些道不明的关系在里面。”
暮色沉沉,稚叟早已远去。唯留下西蒙王对着窗外,笑得一脸耐人寻味:“真没想到,当年新信手捡来的孩子,居然还能带出这么位姐姐来。好一个拂尘公,好一个迦斯女官。或许,跟迦斯也许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