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渐生时分,远处安营扎寨的索尔营帐,于朦朦胧胧中,越发明显起来。
营帐中间一座,帐中座上一人,身上覆盖着宽大的墨色貂皮大氅,脖颈处则是显眼的暗红色领襟围脖。最外面则套着一身全部黝黑的铠甲,一层叠着一层,深沉而厚重,直至腿踝处。而他那跟宝盆似的大脸盘脑袋上,则挂满了一头绒线帽子似的银白发质。那发居然还被几条亚麻色绳索挽了几个结,仿佛是谁家村里初次来城的大婶似的。
而这位穿戴如此奇葩的人物,便是索尔几十年的实际执政者——索尔元帅洪摩天了!
洪老元帅一身帅服,正坐中军大帐。左右两边乃是老元帅带来的部下,以及此次攻打山尧城的军师将领。
而此时,何天歌正身着一身银白铠甲,背负雪白披风,向着座上洪老元帅,秉明了昨夜战况!
何天歌刚一说完,却见洪老元帅猛地抓紧椅子两边的扶手,腾地起身,上前两步,瞪着何天歌不可置信道:“什么?你说星驰野居然亲自来了?昨夜居然只身一人,闯入两军交战的战场,劈手断箭,救下那荆如铁!?”
洪老元帅年岁已高,更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金戈铁马。说话语气,自是高昂硬朗的很。但凡他开口之时,底下之人都忍不住屏息一凝,只闻得耳边铁石相击。
本以为洪老元帅在那迦斯小霸王的余威下,想算着如何退兵保全索尔将士。哪料得,老元帅竟激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帅与这小子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如此,甚好。迦斯王族,有点出息的,唯剩此子尔。若能在这山尧城中擒的此子,我索尔铁骑,安能不踏破迦斯国土?哈哈哈哈……”
看着洪老元帅正值壮年,尚且踌躇满志。底下众人却纷纷轻皱了块块额头,眼中意气再现。
可惜,梦想很美好,可现实,恐怕很骨感。谁不想直接将那迦斯国王星驰野捉到手?只是,要想将那当年年仅十三岁便敢率军伐敌、守护住迦斯万里疆土的小霸王擒的,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于是,便有一将,貌相平整,金铠傍身,出列劝道:“元帅,星王狡猾如狐、凶猛如虎,若想擒的,应须从长计议。”
这名将领刚说完,却见得一人,宽额宽面,脸黄如麻,嘴上点点黑须。一身不黑不蓝的衣物,却让其全身布满着阴郁之气!
出列先是“呵呵呵”笑了三声,笑得将本就鼓鼓的肚子也快撑破了。这才道:“厉胜将军当真是思虑周祥,只是,若一味去‘从长计议’,那星王,恐怕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吧!”
顿了顿,但听他继续拱手对老元帅道:“启禀元帅,莫干主张与厉将军不同。莫干认为,我军士气正旺,若因星驰野一人到来,便惧的不得不后退。这不仅会挫伤我军士气,更会让我索尔万千臣民,对我军铁骑,失去信心。所以,莫干以为,元帅当率众军与迦斯星王,一决胜负!”
莫干刚一说完,那最先出言的厉胜将军,便指着莫干冲冠一怒道:“我索尔军营大帐,安有你这唇舌之夫,巧言令色之处?当时三国攻打迦斯的计策是你所献,可如今那海约、西蒙先后毁约,只剩我索尔一国苟延残喘。明明与迦斯国力相差悬殊,你非但不劝元帅量力而行,还偏偏蛊惑元帅以卵击石。果然,莫干,你不是索尔人,索尔在你眼中,只是你实现野心抱负的工具。”
厉胜说完即回头朝着洪摩天道:“元帅,这小子自称当世智者。可他明知星王智能天纵,绝非我等所能敌,可他却依旧要将万千将士的命赌上。足见其用心之险恶。元帅,此人绝不能留!”
莫干一听厉胜最后几字,顿时眉心一跳,眼梢处朝着厉胜闪现种种阴鸷。更在暗暗一瞟中,狠狠地捏紧了一双拳头。
当时刚一来索尔,厉胜这武夫便跟自己过不去。这些日子在索尔,更是受尽了此人挤兑。现今居然胆敢当场叫他如此难堪?
看来他若想继续呆在索尔,此人……
洪元帅看着这二人一如既往的相争,干脆将脸拐向最近那刚刚崛起、却同时也叫他欣赏不已的小将何天歌,道:“天歌,你怎么看?”
何天歌闻此,似是没想到元帅居然会叫他?所以有些迟钝的侧过头,露出他分外晶亮的一双眼眸,这才恭谨拱手道:“启禀元帅,末将以为……”他话到这关键处,却偏偏停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通通都给吸引了过去。
见众将望来,他这才莞尔一笑,神思晃荡,摇着脑袋“啧啧”出语道:“鸡肋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奈何,奈何。”
洪老元帅顿时一惊,一双老眼瞪着何天歌,那眼底深处,却是比海洋还深沉的澎湃汹涌。
这小子说得是此时战况,若战,赢面不大,还得损兵折将;可若不战,却与索尔军士未必也太……正如鸡肋,战而无利,退而可惜。
嗨!他身为索尔权倾朝野数十年的元帅,率领众部下千里迢迢赶来,难不成见了星驰野那个方及弱冠的小子,就吓得屁股尿流,滚回索尔了?连他一国元帅都滚了,索尔中还有谁能有勇气,去抵抗迦斯凶猛铁骑?
七年前他便输给了这毛头小子,以至于让索尔多年不振。这次,他倒要看看这毛头小子成长到何种地步了?
思索许久的洪老元帅,虽然因两臣争执而略有犹疑,但立马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当场一语定乾坤道:“让底下将士准备好,天一亮便战鼓齐鸣,再次向山尧开战!”
莫干登时便对着厉胜露出胜利的微笑,甚至方才的怨怼,都于此时一扫而空。
而厉胜却气得脸红脖子粗,似要下一刻便上去将莫干脖子上,狠狠地咬伤几口,方才罢休。
何天歌抬眼瞟了一眼上头洪老元帅,无悲无喜,竟无半点意料之外的讶然。
底下众将则在面面相觑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极为精彩纷呈的。有慰、有怒、有叹、有哀,却唯独没有如莫干一样的喜色满面。
在场众将除却何天歌等小将外,大多数都是当年与十三岁的星驰野,曾交过手的索尔重将。
或许,想起那个勇猛无敌的迦斯小霸王,大家至今,或多或少都心有余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