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天骄一时默然。
此时水光斜织竖织,雨幕成帘;帘里帘外,绵绵密密;你在阶下,我在阶上。
阶上阶下隔着上千层玉阶,两位海约最出色的王女,各占一隅。似是生来便注定为敌的对决、无法情深的天家手足!
双方目光也分外绵长,微凉、清幽,剪不断、理还乱。此时,目光是雨丝,雨丝在心头。心头千头万绪,皆又化作这天地间,断不了、扯不断,牵连一生的愁雨丝。
不知不觉间,大王女诸多臣属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诸多侍卫,纷纷将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千树等暗士遂立即手执刀戟,将大王女、蒋玉茗等文弱谋臣围在中央,形成犄角护持之势。
却见阶上遥远的二王女百里天乌,渐渐踱下步来。与大王女之间的目光,越发近了,近的近在咫尺,近的近在高台,那彻骨清凉的声音,淡淡响起:“大王姐还是早日投降,妹妹或许还会留你个全尸!”
百里天骄顿时一阵气血上涌,望着眼前这自小玩到大的亲妹妹,眼中不知是恨还是痛:“阿乌,你当真恨我,竟至如此境地?”
这声,似撕扯的缎子,裂帛之音,锥心蚀骨!
百里天乌言笑晏晏的脸上,笑容越发扩大:“若大王姐不占这嫡长名号,妹妹自是不会恨你的。”
百里天骄一噎,刚欲开口。却听得百里天乌自百里天骄身周盘旋踱步,款款道来:“坐于王座之上者,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夺命之辈?论心狠手辣、权谋手段,甚至对权欲、对王座的付出,我比你十倍有余。凭什么你一生下来便是嫡长,王族世代天赋,居然还遗传到你身上?凭什么?若你真正具备一个上位者的野心与狠辣,我也不会有什么二心。偏你天生如海外女子般,心慈手软,全无半点王族风范。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坐得稳江山?未来乱世,又如何能与天下群雄争锋?”
百里天乌瞬间似成指点江山王侯将相,语声激昂中,尽显枭雄本色。
蒋玉茗见此,嘴角噙着一朵冷意。看着己方受制于人,也不慌张。听着百里天乌一番自以为是的道理,嗤笑道:“大殿下若不是天性仁德,顾及姐妹情分至今,二王女以为凭自己幼稚能耐,能活到今日?”
“啪——”百里天乌一巴掌给蒋玉茗盖上去:“你个臭妮子,给本宫住嘴。本宫与大王姐述一番姐妹情深,与你这奸险之徒,又有何干?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些年你私底下算计过本宫多少次?”
百里天骄看着蒋玉茗那被打的青紫的脸,嘴上甚至都渗出点点血迹来,眼中顿现沉痛。
“天乌,你别打她了。没错,是我觉得那假宗政徽定然是你搞出来的,所以我才令万芸出面,设计将你关入大牢。这是我的决定,并不是她们便能左右的。”
百里天乌回头看向百里天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哟!大王姐终于承认了。我记得以前大王姐可是说过,永远不会对妹妹玩儿什么阴谋诡计的。没想到姐姐也有食言的时候啊!”
百里天骄深呼一口气,摇摇头道:“没错,我的确是说过。但……此时迦斯虎视眈眈,索尔意味不明。西方风起云涌,绝不是我们姐妹暗里相斗的时候。我只能先……”说到这儿,正好对上了百里天乌讽刺的表情,遂马上转道:“但你要相信,二妹。待得这紧急时刻一过去,我自是有办法让你出来的。可我没想到,你居然……”
说到这儿,百里天骄顿觉不对,遂道:“你身在牢中,就算属下羽翼众多,如何还能轻易逃出,并能卷起这一番风雨来?是谁助你?是……”
百里天乌却一把抽出腰际宝剑,朝着百里天骄一剑刺去——
“我的好姐姐,你还是赶快去死吧!你死了,我才能睡得安稳些。”
百里天骄一闪身,躲开致命一剑。回头利目一摄,惊讶于这位妹妹瞬间的狠辣果断——她这位妹妹,她还是了解些的。虽然的确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但性格却有些优柔寡断,不够决绝,胆量更是有些欠缺。要不然,也不会跟她耗了这么多年,都耗不出个结果来。
终是从小到大,姐姐心慈不忍,妹妹优柔不敢,这才让这所谓的姐妹情分,保持至今。
可现在是怎么了?
这位妹妹不仅有胆子,敢联合旧部火烧王宫,更敢当机立断,当场击杀她?
这番胆大包天的果敢,又是出于何人之手?
而在大王女惊异之际,却万万没想到,二王女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已然惹了大王女一干文武臣属。
于是,不论文武官员,皆手执利器,向周围人群拼杀。千树更是号召道:“今日深陷囹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大家拼了!”
一言出,刀枪亮,无数刀剑干戈,全都不在停歇。于夜雨中,发挥了本该便有的作用。双方胸中闷积无数怒火,只待此刻,一触即发!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却没想到——
不可思议的事件,一发生,便是两件——
一件便是,人手约莫好几倍大王女属下零星人数的二王女,此时竟然被大王女一剑刺中,鲜血当场喷薄。
另一件便是,本该用暴力解决的场面,最后却被和平攻占。那道非常不和谐,却非常熟悉,但却让人万万都想不到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