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睡梦中,乔君儿紧皱着眉头,双眸骨碌左右直转,额上点点豆大汗珠溢出,无意识奋力地挥舞着细臂。“不要,诺焰......不要走......不要!!”乔君儿突然自床上坐起身,自噩梦的惊吓中款款醒来,流了一身冷汗。
“君儿。”熟睡中的郁洛寒立即被乔君儿的狂呼惊醒,赶忙跟着坐起身扶住乔君儿,细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乔君儿差不多接近天亮才睡,没想到,眼刚闭上就被噩梦侵扰。梦里面,她看见诺焰不顾她的呼唤,径直离她远去,他眼底没有一丝情意,甚至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好似陌生人一般。
乔君儿双手掩面,胡乱地抚去美丽脸庞上细小的密汗,倏地,低头埋首于膝中,默默的低声抽泣起来。
三天了,诺焰整整离开了她三天......
那夜,她知道严益是在安慰她,但已别无他法,她只能努力说服自己抱有希望,她假装的不去思考,不去担忧,天真的以为她一醒来,诺焰就会陪伴在她身边......
但是隔日清晨,她的梦彻底的破碎了。
仍记得事发第二日,当她睡醒冲下楼梯的那一瞬间,她见到了一夜无眠的严益与姐姐,他们似乎为什么事而争吵,闹得面红耳赤。她隐约感觉到他们一定是有了诺焰的消息,她本能地冲上前去追问,但,或许是他们彼此间的激战,一时忽略了她的存在,在严益愤怒道出最后一句话------
“难道我们要欺骗君儿一辈子吗?”
乔君儿怔了......
“你们在说什么?”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重重瘫倒在地上。
严益与郁洛寒同时露出一副该死的神情,在心底暗暗自责彼此的口不择言......他们一左一右地上前扶起君儿,严益急忙解释道,“君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严益开始后悔,他为什么不听郁洛寒的劝阻?显然他错了,乔君儿根本就承受不住有关于诺焰的任何打击。
“你骗我,你说诺焰不会有事的......”乔君儿双目无神地望着严益,眼角渐渐湿润。
“君儿......”严益愧疚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郁洛寒很明白迟早会出现这一幕,但她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快到他们都来不及准备,令他们措手不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接下去隐瞒没有任何意义,郁洛寒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道,“昨晚,我们报了警!我带着余夏与严益去了总部,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敬叔等人已经离开了总部,可......”
“诺焰出事了,是吗?”此刻的乔君儿异常的平静,细看之下,你才会发现,她那毫无血色的唇,早已经被她的贝齿噬咬渗血。
“君儿......”严益彻底无措,眼底尽是无能为力的内疚。
“我们并没有看见诺焰,只是在吧台前的地面上......”郁洛寒顿了顿,“发现了一滩血迹,根据余夏的经验,正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根本坚持不到最后......”愈往下说下去,郁洛寒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渐渐有些颤抖。
“他会死......”乔君儿呆楞地喃喃自语。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能携手共度余生,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难道他们所受的苦还不够吗?老天,究竟要折磨他们到什么时候?
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也许不是诺焰呢?君儿,我们只要一天没看见他,我们就不能断定......”郁洛寒使劲拥住乔君儿此刻无力的身躯,似乎只要她一放手,乔君儿便会犹如一具尸体般,重重落地。
“没错......”这是严益第一次如此赞同郁洛寒。
他曾经无数次卑劣的幻想,如果诺焰出事或者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乔君儿,那么他便有机会呆在她身边,永远照顾她......
他喜欢看见她笑,喜欢聆听她的声音,喜欢她淡淡的向他述说她的甜蜜,哪怕主角并不是他......他一直坚持,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守侯在她身边,只要她能得到幸福,即使放手,他也毫无怨言。可,梦里的幻想,不切实际的假设,暗地里的祈祷......居然真的实现了......
此刻,当他真的满足了他心底的那股低下的邪恶,他却没有感到一丝欣喜......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那种失去爱人而撕心裂肺的痛,令她窒息,令她崩溃......瞬间,他感到无比的内疚,他甚至咒骂自己,为什么要祈祷那些无意义的东西?
他彻底明白,她的爱只独属于诺焰,永远......
她的笑,只有在提上诺焰时,才会幸福的微微漾起;她的美,只有在与诺焰站在一起时,才会显惊为天人,羡煞旁人;她的痛,只有在听见有关诺焰的任何不好消息时,才会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的一切一切全都围绕着诺焰,他有什么资格从诺焰手中抢走她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乔君儿极力压抑住喉间的哽咽,淡淡道。
乔君儿的异常着实吓了郁洛寒一跳。如果君儿能够放声大哭,起码证明她的心是活的,但是此刻,她却没有任何激动的言语,一切都很平静,这才是真正的可怕,好似她整个人,整颗心,全都失去了活力......
“我留下来陪你!”郁洛寒急忙道。郁洛寒真的很害怕她会做傻事......
“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严益道。郁洛寒能想到,他当然也能想到,但,君儿若是存心想不开,即使他们劝得了一时却劝不了一世,关键还是她自己......“这是昨晚,我在血迹的不远处发现的古物,居然和我那个一模一样,我想应该是诺焰留下的。”他猜想,君儿能够认识诺焰,这一定跟古物有关。
严益怔怔地抽出‘力诺’,同时将自己的那块一起递给乔君儿,“它们能够想聚,那是因为你们的缘分,若想继续延续,记住永远不要提放弃。”严益随即转身离去。
郁洛寒亦理解了严益的良心用心,不再多说什么,尾随他而去。
静谧的空间,独留下乔君儿放肆大哭,再无任何顾忌......
三天前的画面仍旧记忆犹新......
“姐,我好难受,我真的快承受不住......”乔君儿突然拥住郁洛寒,痛哭流涕。
“噩梦罢了,别去理会......天亮了,不如我带你出去散散步。”郁洛寒忙帮乔君儿披了一件单衣,初秋的晨日隐隐带来些许凉意。
“我好想他......”
郁洛寒轻拍了拍乔君儿的脊背,“余夏说了,只要得到敬叔或诺焰的消息,他会马上通知我们。”她与严益连续查了三天,只要与‘黑暗帝国’有关的人或事,他们皆没放过追查,但却无一人见到他们的行踪。
她暗中查过,敬叔并未回美国,可他究竟在哪呢?如果被她查到敬叔的下落,她一定要他偿命!!这一次,她不会胆怯。
“我感觉到诺焰离我不远,但我却闻不到他的气息,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这种情况,乔君儿从未体会过。
可以这样说,自从认识他以后,她的心时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拉向他,她可以确定,彼此间的与存在,他们都能感应到。
诺焰不会有事的!他是古人,他是诺特国的王,如果他没回去,必定会改变历史......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是,她接过严益手中的两枚‘力诺’时,她才真正会晤过来。诺焰必定经历了很大生命危险,但一定会化险为夷......
‘力诺’是她与诺焰之间的信物,亦是他们穿越回诺特国的媒介,诺焰绝对不会让它随意掉落在地上而丝毫没有察觉。
若是诺焰受了伤,他倒地的瞬间它被抛了出来,那么,敬叔等人一定会发现,他们皆是惟利是图的奸险小人,‘力诺’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却是很有价值的文物,否则当初严益也不会将它挂在脖子上。
这就说明,‘力诺’是诺焰拼着最后一股气力,悄悄的抛在了地上......也只有她明白,诺焰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回去找他,他不想她担心,只是想要用‘力诺’证明,他还活着......
可......
“为什么会这样?”乔君儿不住摇头。为什么她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却感觉不到他的心?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诺焰已经......郁洛寒虽这么想,却没敢开口说。“君儿,别再胡思乱想了,你这样,我们好担心。”郁洛寒也不敢相信诺焰会死,但事实却无法改变。
“我没事!”乔君儿倏地松开郁洛寒,抬首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不能有事,她必须好好的等诺焰回来!
郁洛寒连续三天,听到的全是乔君儿喃喃自语诺焰没事之类的话。
一开始,她以为是君儿不能接受那残酷的事实,毕竟当君儿得知诺焰的坏消息时,整个人犹如死一般的寂静可怕,伤心到了极至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可后来,君儿每次提到诺焰无事的表情都很坚定,不像是自我安慰,有时连她都不免相信,她甚是不解。
乔君儿心里明白,没有亲眼看见诺焰活着,她都不能妄下判断......
而她不能有事,她一定要等到诺焰!
无论怎样,她不能伤心,不能放弃,肚子里的宝宝还需要她......
即使做不到坚强,她也不允许自己脆弱。
诺焰曾经说过,他答应夫人与诺克要在三个月之内回去,若他真的活着,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找她,换句话说,若三个月内诺焰没有出现,那么......她不敢往这方向继续想下去。
有一点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诺焰要将敬叔的那笔钱转移?若是为了她们郁家,可那时候,诺焰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家与敬叔的关系?
乔君儿勉强撑着额头,细软道,“姐,我想吃点东西。”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只喝了一点水,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她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其实此刻,她仍旧吃不下,哪怕她已经想通,但,只要想到诺焰的处境,她便没有气力去做任何事......
她突然想到了孩子,那是她与诺焰的结晶......诺焰每次与她商讨到孩子的话题时,他总是一副父亲的模样,侃侃大谈育儿经。
诺焰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疼爱孩子的程度也会将他们的孩子宠坏的......
可,她喜欢!
夫人与诺克如果知道诺焰面临危境,那会是怎样一副伤心的画面?夫人一定会后悔同意诺焰来找她......
她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诺克,肖恩,更加对不起整个诺特国。
诺特国民如果知道他们最崇敬的王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比死还难受......毕竟,诺焰在诺特国地位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诺焰象征着希望,光明与和平......
病房内,紧闭着眸子安静躺着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手指。
高娜连续三夜皆守侯在诺焰身旁,正有些困倦想要小趴一会儿时,无意瞥见诺焰那细小的动作,她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兴奋地呼喊道,“医生,医生,病人动了......”
闻讯而来的医生,护士急忙将诺焰推进监察室,打算为他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高娜甚是着急的在门外踱来踱去,她既欣喜又担忧,默默感谢老天爷的仁慈。他终于有反应了,真的好不容易啊!
诺焰被送来医院时,医院的医生与护士着实吓了一跳。子弹卡在诺焰的颅腔内,差一点点就伤及他的左脑,先别说诺焰能用意志力撑到现在,医生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困难的手术,那是要分毫不差地取出他颅内的子弹,哪怕出了一丁点偏差,他就再没希望......这种手术难度极高,医院一般不会收治这类病人的,因为活着的概率很小。
高娜苦苦哀求,医生们却没一人敢接,高娜无奈惟有跪求院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高娜终于感动了院长,院长决定由他亲自操刀,众医生会诊。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艰难手术,院长终于步出了手术室的大门,手术很成功!
可,手术成功并不意味着他能醒来。院长的意思是他即使能醒来也会有后遗症,若没醒,他有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高娜坚信他能醒来,毕竟他的毅力顽强,心中更是有着支撑他的信念。
果不其然,她终于等到了!
监察室的房门倏地打开,医生漾着笑意对一脸担忧的高娜道,“高小姐,他的情况很稳定,我们对他的头部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颅腔内的血块已渐渐散去,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如果没有后遗症,相信会是一个医界的奇迹。”医生暗暗感叹此人命大,要知道,这手术成功的概率仅为百分之十,不得不说他幸运。
“谢谢,谢谢!”高娜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他应该快醒来了,只是不要刺激他,他需要好好修养。”医生道。
“我知道,谢谢你医生。”高娜再次九十度的鞠躬,万分感激。
高娜急切地奔进了病房,可诺焰还没醒来。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诺焰犹如女人般长翘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了抖,俊逸的五官由平静慢慢紧绷,两条浓眉愈来愈靠近,最后......薄唇轻启,“水,水......”通常经过大手术的病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
“水来了......”高娜时刻注意着诺焰的动作,当他开口时,她已经将端好的水凑到他嘴边。
诺焰头伤未好不能移动,“咕噜------”高娜为诺焰找来吸管,他连续饮了三杯,这才有了意识,逐渐睁大黑眸。
四周一片光亮,纯白的天花,地板,病床......一片茫然,陌生的环境映入诺焰眼帘。
“这是哪?”诺焰头包得像个肉粽,哪怕说一句话都令他整个头部生疼,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头部,却被高娜抢先了一步。
她将他的手轻轻拉了下来,细心的放进被中,“这是医院,你千万别乱动,否则又会伤了脑袋的。”经历了三天三夜,他终于挺过来了。
“你是谁?”诺焰瞪大眼眸,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我叫高娜,你中枪受伤是我将你送到医院的!”高娜深深呼了一口气。他长得真好,眸子漆黑得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这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睁眼,果然和她预想中的一模一样,刀削斧刻般的俊美五官,隐隐透露出他刚毅的个性与不凡的气质,顿时一股尊贵的逼人气势,萦绕四周。
“我是谁?”诺焰努力回忆自己的身份,无奈他的记忆此刻一片苍茫,搜索不到任何信息。
“你怎么了?”高娜一开始并没注意到诺焰的反常,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诺焰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想想你的亲人,你的爱人,还有你中枪前的最后一幕......”高娜试图唤起他的回忆。
诺焰仍旧一脸无措地望着高娜,什么都记不起来。
“医生,医生......”高娜再次匆忙地奔出了病房。
十分钟之后。
高娜担忧得围着医生直转,嘴里不住喃喃,“怎么办?医生,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醒了却没有任何回忆?”
医生已经为诺焰来回仔细检查了多遍,最后的结论依然是刚才已经对高娜说了一遍类似的话------
“他还是没能逃脱这枪伤所带来的并发症,虽然我不确定,但是根据他此刻的状态来说,他极有可能失忆了。”失忆这种病症几乎很少,但不是没有可能,况且他的枪伤就是在头部,也许影响到了他脑部某些主宰记忆的因子。
“那怎么办?”高娜拽着医生的衣袖,着急道。
“这种情况旁人根本做不了什么,我已经尽了力,除非他本身能够回忆起从前,否则没有人能够帮到他。”医生以他的专业口吻道。病人能够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通常脑部受到枪击的重伤病人,即使勉强手术成功,并发症不是瘫痪就是变成植物人,这就是医院为什么不接待这类病人的原因。
换句话说,诺焰失去了记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难得多长时间他才有可能恢复记忆?”这些只有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她身边?
“这个就很难说了,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就一辈子了......”医生据实道。
“什么?”
高娜瞬间惊诧得瘫坐于椅子上,半天没恍过神。
诺焰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叫失去记忆?”只要他试图找寻记忆,他的脑袋就越发生疼,他不得不放弃。
高娜摇了摇头,沉默。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她相信一个如此正常的男人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真的很难接受。
“小娜!”敬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高娜的思绪。
高娜倏地转头,瞥见阿清一人推着敬叔进了病房,“爹地。”她幽幽地回了句。
敬叔连续三日都来医院探测诺焰的病情,可见他对那笔钱的关心。为了避免警察发现他们的行踪,他这几次出来都只带着阿清。
敬叔在发现诺焰瞪着无辜的双瞳直盯着他时,口气急速下降,凶恶道,“你终于醒了!”
呃?诺焰皱眉,甚是不明。
“别给我装傻,快给我说出那笔钱的下落,否则老子宰了你!”敬叔并不了解诺焰此刻的情况,威胁道。
“爹地,你别再逼他了!他失去记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高娜连忙劝阻道。
“什么?”敬叔着实震惊,“你不会骗爹地吧?”他这个女儿太善良,也许为帮助他而欺骗自己父亲,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可以找医生来对质!”高娜怒声道。
“爹地不是那个意思......”敬叔极疼高娜,急忙转移话题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复?”看小娜言辞凿凿的样子,她应该没有说谎。况且她自小到大从未对他撒谎过。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高娜忽地带着期盼的目光,低声对敬叔道,“爹地,一切等他恢复了记忆再说,好吗?”高娜突然很想留在诺焰身边照顾他,无论怎样,她绝对不会让她的父亲伤了他。
诺焰怔怔地望着这对父女,听着他们言辞,脑中却没有任何片段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