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高耸的悬崖峭壁之上,灰色衣袍迎着山风猎猎作响,脚下悬崖万丈深不见底,立在山崖上的人却抬眸远望,褪去光泽变得温和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他身上染上了一片金黄。
“师傅”,清润的声音,在那人身后响起,那人侧后瞄了一眼,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飘飘欲仙的谪仙姿态。
“你来啦”。
“是,师傅”。
“你要寻的人,可有进展?”
身后人微顿,“师傅,我的劫数,到底是桃花,还是我如今心系之人?”
“你心中的真正在意的,是谁?”那人回头,一双眼眸威严毕现,慕容止忙垂下眼眸。
“我…徒儿不知”。
“连你自己的心都不知,旁人又怎会知道?”悬崖下,山风大起,将两人衣袍吹起,两人立在崖边,脚下是日渐沉落的夕阳,就好像被他们两人踩在脚下。
慕容止微拧眉头,脑海中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师傅,我现在能离开将军府,离开凌婳月么?”
“不能”,那人一口回绝,“当日你我有赌在先,你不想继续你的赌约了?”
慕容止不言不语,有些犹豫,“你我之人,最忌游移不定,你如此下去,定然渡不过你的劫数,不过,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桃花,固然是你心中的坚持,可是桃花,也分根和花,就像人,也分心和貌一样”。
“师傅…”
“我提点到此,有些事,当需你自己好好参透,回去吧”,宽大袍袖一挥,山中大风乍起,一阵尘土缭绕之间,高耸的悬崖之上,只剩了慕容止一人。
日已西沉,只露了微微一圈黄彤彤的光晕,西边的天被染成了红色,晚霞将他一身的月白也染上了继续艳丽的色彩。
他走到悬崖边,他师傅站过的位置,迎风而立,崖底的风吹上来,扬起他万千青丝。
从这个位置,看不见城墙楼宇,看不见百姓众生,看到的,看到的,只有河山绵延千里,田地铺陈万顷。
看到的,只有天与地。
东方,一轮透明色的圆月缓缓升了上来,从山林中,一点一点爬高,一点一点变成清冷的黄色。天暗了,夜晚又到了。
今晚,是满月呢。
凌婳月进宫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陆陆续续的马车从她的马车身边快速经过,她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她现在很低调,马车上撤了将军府的标志,不知道的,只以为是个富贵家的马车而已,因此,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自然被拦了下来。
“停车,检查”,为首的御林军是个生面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马车突然刹住,凌婳月不满的掀开车帘,“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本郡主的马车”。
那御林军侍卫,一听“郡主”两字,心中便了然几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厌恶,忍不住的就想为难几分。
“我管你郡主不郡主的,你马车没有官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郡主?那个生性放荡不知廉耻的女人?好好的一个镇国将军,秦越国全国人民仰慕的镇国将军,怎么生个如此不屑女儿。
“好大的胆子,马车你不认识,本郡主你也不认识吗?”凌婳月探出头,一副仗势凌人的模样,娇美的面庞变得几分狰狞。
那侍卫鼻孔朝天看了她两眼,“天下人尽皆知的郡主,谁不认识,可是本将军说了,没有官徽,就要全部下车接受检查,这是宫中条例,难不成郡主想抗旨不成?”
凌婳月怒目圆睁,“嘿,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芝兰玉树呆呆的看着他们家的郡主,有些不明白,他们郡主最近一段时间挺正常的呀,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芝兰玉树,给我教训教训他,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侍卫,敢拦本郡主的车”,凌婳月颐指气使的模样,让那侍卫更加厌恶。
芝兰玉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下车,这御林军可是皇上亲卫,闹僵了,不太好吧,而且,这还是在皇宫门口。
因为他们的马车堵了门口,其余不少马车就在后面停了下来,而她尖锐的声音和争吵声,让后面马车上的官宦家属,都探出头,看起热闹来。
果真没错,哪里有凌婳月,哪里就不会消停。
芝兰玉树终究还是没有下去,反而劝起凌婳月,“主子,咱们暂且忍一忍吧,这可是在皇宫,闹到了皇上那里就不好了”。
凌婳月更气了,“我乃郡主,凭什么要我忍,难不成真要我纡尊降贵的任他搜身检查?哼,他若不放行,那好,我们就这么僵着”。说完,凌婳月放下车帘,同外界隔绝的那一瞬间,她朱红色的唇角,牵起一抹笑容。
剑十一从头到尾都冷冷的,他自从明白凌婳月的深沉之后,便已知道,她的所有动作,都是有目的的,就像今日。
很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宫内和皇宫高墙上,都挂起了黄色的灯笼,宫中宴会已经开始了,可是宫门口还在堵着,后面许多人都没有入宫,却又不敢去催凌婳月,这人虽然好难色不讲理,而且还记仇,他们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找事儿。
所以,这宫门口,就排了长长的马车。
那御林军侍卫此时也有些头大了,想了想,招来了一个侍卫,在耳边耳语一阵,那侍卫便迅速离去。
他不能向她道歉,更不能随便放她进宫,这会丢了皇家颜面,可也不能这么一直耗着,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受点处罚,谁让他没事儿惹了这个扫把星呢。
皇宫清明殿,是专门举行重大宴会的宫殿,宽敞的大厅,足可容纳三四百人,富丽堂皇的装饰,展示着这个国家皇权集中地的高贵,诺大的清明殿最高处,九层龙阶之上,是秦越皇上的龙椅所在,龙椅旁一张凤椅,如今已经空了。九层龙阶上高第九层,坐着今日的主角楚应狐,第八层往下,分别是后宫妃嫔和有封号的公主皇子王爷一干人,九层龙阶之下,才是朝中个品级的大臣和家属。而如今,秦越国皇室不算兴旺,九层龙阶上,坐着寥寥几人。
第八层,本该是当朝太子之位,秦越国暂无太子,所以便空着。
第七层,只坐了一人,便是当朝国师欧阳千夕。曾经,秦殇请第一公子百里玄入朝时曾承诺,以九层龙阶七层相待,却被他拒绝,想想,其实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了。
第六层是空的,其实自秦越建国以来,便一直是空的,据说,开国女帝凤临朝为凤魂卫众将领专留了第六层龙阶,可是凤魂卫建国后便神秘消失,所以第六层,便从来都空了,不过,足见凤魂卫地位之高。
第五层,是王爷之位,如今却只坐了一位忠勇王,他三十几岁的模样,身侧两名男侍伺候着,满心的风花雪月。镇国将军凌笑天已不理政事,论他的封号和品级,该是坐在这一层的。
第四层,后宫妃嫔之位,按照品级和受宠程度,分列第四层左右两侧,王灵芷坐在第四层的左侧,后面是柳如烟和一众妃嫔,而对面第一个座位,却是空着的,那里,本该坐着李秋影。
第三层,是宫中未有封号的皇子和公主,以及宫外有封号的郡主,如凌婳月。秦越国如今唯一皇子秦淮雨本该坐在第三层,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参加。
第二层,是如今秦越国大权在握的三大世家,王家、莫家和安家的家主,莫家自从皇后去世,家主鲜少过问朝政,所以第二层,左右两侧,只各坐了一人。
第一层,开国女帝曾言,专为为国捐躯之所有秦越烈士,所以,第一层两侧,也是空的,可却摆放了重重酒盏,这是敬献给那些烈士的。
整个清明殿内层级分明,高低有序。
那御林侍卫进来的时候,秦殇正同楚应狐寒暄了两句,喝下第一杯酒。
“启禀皇上”,声音脆响,让还在彼此寒暄的两国大臣,均朝着那侍卫的方向看过去,秦殇眼中顿现不悦,“何事?”
“皇上,郡主在宫门口同今日当值的侍卫首领发生口角,郡主一怒之下将马车停在宫门口,以致其余车辆无法进入,这…”
一听又是那个郡主,秦殇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其余大臣也顿时面露羞愧。
丢脸丢大发了。
这个郡主什么时候闹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守着凤羽国的太子和使臣呢。
秦殇却还是要给凌婳月几分面子的,“将当值的御林军队长关进天牢,命郡主马上进宫,免搜查”。
“是”,那侍卫领命而去,清明殿内却没了方才的热闹。
楚应狐俊颜含笑,带了几分兴味,“早就听说秦越国有个极品郡主,今日终是得见了”。
秦殇有些汗颜,“太子说笑了,是我秦越之不幸”。
“这么有趣的人,怎么会是秦越的不幸呢,本宫倒是极想见见这位郡主的,传闻她见了美貌男子便会想尽办法抢回府中,她府中已藏了全天下大半的美貌男子,不知道本宫这相貌,是否入得了她的眼,呵呵”。
秦殇冷冷的看着楚应狐,心想外界传闻凤羽国太子生性不羁,性子怪癖,今日一见果然是怪癖。
而此时,其余大臣们的话题,也都转向了凌婳月,纷纷眼露鄙夷。
那御林侍卫迅速奔回宫门口,传达了皇上的旨意之后,那侍卫队长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终于放行,凌婳月掀开车帘,得意的朝他笑笑,将狗仗人势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十一,驾车进宫”,她话落,其余人也纷纷钻进马车准备进宫。
可此时,远处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再次阻住了人们的脚步。
凌婳月也好奇的掀开车帘,正看到那骑在马上的一抹月白色人影。
马速很快,在行至宫门口的时候,却稳稳当当的停住,足见御马技术不错。
慕容止翻身下马,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马车内,其余好事之人纷纷睁大了眼,惊愕不已。
那个男人,难道是凌婳月的男宠?
传闻前几****带着男宠逛青楼,难不成今日,还要带着男宠进皇宫赴宴,这个凌婳月,果真越来越不知廉耻了。
“你怎么来了?”凌婳月压低了声音,轻问。
慕容止眼眸含笑,“想了想,对你总是不放心,还是紧紧跟着比较放心”。
芝兰玉树无奈的翻翻白眼,剑十一在考虑要不要把棉花再塞进耳朵。
凌婳月的马车终于轱辘轱辘的进了宫门,所有御林军侍卫送了一口气,后面的马车不屑的吐了一口痰。
凌婳月走入清明殿的时候,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一身标准的宫装,莞尔含笑,雍容大方,脚下裙摆在身后拖曳出完美的弧度,宛若开出一朵朵的灿烂的莲花。
从黑暗中款款而来,带着属于她的独特光辉,一时之间,清明殿内的所有人,都被突然走入光明的这个美人儿惊呆了。
可是,这美好的一幕,很快就幻灭。
她走了两步,想了想,向后一拉,将慕容止拉到自己旁边,红唇微微开启,“你是我男宠,走我旁边”。
男…男宠…
她竟然带着男宠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