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大从舱门后面现出了身形来,他把手枪插进了自己衣服兜里,对着站在另一侧舱门之外的王风竖起了拇指来。
王风却也有如从战场之上走过了一遭,他的手里还有一把枪,这把枪的枪口此时还冒着一丝的清烟,他把枪调转枪口到自己的嘴边,吹了一下那股烟,然后便塞到了自己藏于身后的手枪套里,风衣盖着身后的一切,谁也不会知道那里还别着一把枪。
其实,对于向王风这个军统第一快枪手来说,的确就象是刘杰猜想的那样,不可能身上只带着一把枪,王风的身上到底带了几把枪,也许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此时,李梦茹却也有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并没有去擦脸上的血迹,而是蹲下身去,捡起了刘杰手中的那把枪来,放到了近前,清晰地便看到了那枪的枪身上刻着一个字,正是她所熟悉的“风”字!
“呵呵,梦茹女士,你受惊了!”魏老大笑着踱步过来,对着李梦茹说着,看他的样子,仿佛是与李梦茹早就认识一样。
李梦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她转过了身来,目光正与王风的目光相对,蓦然间就好像是被电触到了一样,不由得激灵灵得浑身一颤,眼睛已然红了起来。
王风知道再也无法躲藏,但是越过李梦茹的肩头,他看到了魏老大那张堆着虚笑的脸,心头一片得酸涩,他不敢再与李梦茹相当,连忙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李梦茹这才转过脸来,面对着魏老大,她的声音没有变,还是一如当年那么得清晰,令王风听着都为之心跳。
“魏主任!”李梦茹答着魏老大的话:“今天真得是好险,没想到原来魏主任也在这条船上!呵呵,不过,我对刚才魏主任刚才的话很有意见!”
魏老大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了刚才自己为了拖延时间与刘杰周旋时所说的那番话来,里面分明有一句就是对共产党人的不屑,如今又非是当初的剿共时期,而是全民族团结一致的抗日时期,而这个李梦茹又恰恰是《新华日报》的一个编辑,如果因为此事而在报纸上说些什么,到时候只怕自己还会被扣上一个破坏团结的罪名。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连忙对着李梦茹笑道:“梦茹女士多心了!呵呵,我那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与这个敌特分子的胡扯,大家都是抗日志士,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顾人质的安全呢?”他说着,话题一转,又恭维着道:“梦茹女士也真得是女中巾帼呀!呵呵,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依然面不改色,毫无惧意,从容不迫,当真得令人好生得敬佩呀!这种胆识,只怕换作一个男的,都做不到!”
直以这个时候,李梦茹才笑了一下,明知道对方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但是谁不愿意听好话呢?她没有再责怪魏老大,而是指着甲板上已然身亡的刘杰,问道:“这个人是你们要抓的人吗?”
“是!”魏老大点着头,同时告诉着她:“这是一个汪伪集团物特务!”
“哦!原来是个汉奸呀!”李梦茹点着头,这才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来,擦着自己的脸。
王风已然走了过来,看到了李梦茹手里还拿着他的枪,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和李梦茹打招呼。李梦茹也感到了王风的走近,她转过头,直面前王风,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她还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想从这张面无表情犹如白纸一样的脸上,能够读懂这个冷酷人的心。
“你们认识吗?”魏老大奇怪地看着李梦茹和王风,见到这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却没有说话,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魏老大的问话,就好像是一声雷响一样,将两个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的人拉入了现实中来,王风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军统内部对自己人的调查向来都是非常严格的,说不定他与李梦茹之间的故事已经被别人知晓了,在这个时候装出不认识来只能让魏老大怀疑;而更令他担心的是,如果这个时候李梦茹又象是怨妇一样得缠住自己,到时候,便是自己浑身上嘴也分辨不出来了;可是在刚才上船的时候,魏老大明明问过自己,认不认得李梦茹的,他当时回答的是不认识。
正在王风迟疑未答之际,李梦茹却从他的脸上把目光移开了,对着魏老大淡淡地道:“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先生,他的枪法很准!”
听到李梦茹如此说话,王风提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这才倏忽得放了下来,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来。看来,一定是罗伟把自己的担忧传递到了上面,有人已经与李梦茹说了什么,所以她才会这么回答。
“呵呵,那好,我来介绍一下吧!”魏老大来到了李梦茹和王风两个人之间,指着王风告诉着李梦茹:“这是我们系统里最有名的快枪手,王风!”
“你好!”王风装作陌生人的样子,礼貌地对着李梦茹点了点头。
“你好!”李梦茹也有礼貌地回应着,仿佛真得是第一次和王风见面。
“这把枪是我的,能否还给我呢?”王风问着。
李梦茹愣了一下,马上点着头:“当然!”她说着,把枪递了出来。
王风伸手去拿那把枪,在两个人的手掌相接的时候,他明显得感到了李梦茹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无声地滑过,那分明就是一种流恋与无奈,又或者真得是伤心吧!
他怔了一下,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在意的样子,把枪插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小火轮的船长带着几个维护船上治安的船员跑了过来,在这个时候,魏老大和王风只能向他们出示自己的证件,同时告诉着他们被打死的不过是一个汉奸而已,这些船员的到来,倒是令王风和魏老大置身于了现场之外,把打扫现场的任务交给了他们来处理,倒是李梦茹被船长拉着去下舱洗脸和换衣服,毕竟她的身上,沾染了不少刘杰的血,只怕那身旗袍也不能再穿了。在离开的时候,李梦茹有意无意地对着王风道:“王风,你看,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都没法穿了!”
魏老大在旁边开着玩笑一样地道:“呵呵,那就叫王风赔你一件衣服好了!”
李梦茹又一次看着王风,笑了一下,道:“我还不是那么穷,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她说着,再一次与王风的目光相接,王风立即感觉得到她流露出来的是什么,那是一种又怨又惜、错综复杂的情怀。
看着李梦茹最终还是跟着船长走了,王风却有些奇怪,问着魏老大:“老大,你怎么会认识她呢?“
魏老大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认识她的。她从延安过来的时候,带着八路军缴获的日本人陆军的密电码副本,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军技室的代主任如果不亲自出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也就跟她认识了!”
“这样啊!”王风点着头,关于日本陆军密电码副本的事情,迟尚武曾经跟他说起来过,同时他也放下了心来,刚才他还担心李梦茹是不是受到了魏老大手下的监视呢!
船到磁器口的时候,已然临近傍晚了,王风告别了魏老大,独自一个人下了船,当他站在浮动码头上,回望着身后的这条船之时,便看到了李梦茹倚在船栏之上,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自己,在刚才的时候,因为有魏老大在身边,便是有许多的话,他与李梦茹也无法说起,只能是装作并不熟悉的样子,默默相对。当真得要离别了,却又有千般万般得难舍。
王风只能对着李梦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来,在胸前轻轻地挥了挥,也算是一种再见吧!
李梦茹也微微地笑了笑,同样伸出右手在船栏上头默默地挥舞着,随着轮船的呜鸣,再一次投入了逆水的旅行之中。
又一个阴郁的一天开始了,王风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没有把凳子坐热,刘金彪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又是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告诉着他,昨天晚上他又监测到了那个强烈的密电发射信号,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发报台是移动的,他带着人追踪了一晚上,搞得身心疲惫,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那个信号最后是在哪个地区消失的呢?”王风问着他。
“在两道口!”刘金彪告诉着他。
“又是两道口?”王风愣了一下,他当然还记得上一次他跟着刘金彪去追踪那个信号的时候,最后也是到的两道口。
刘金彪点了点头,提出自己的推测来:“我怀疑这个特务一定是在移动的车上发电报!”
王风皱起了眉头来,如果真得按照刘金彪的推断,这个敌特分子真得不太好查,那样子也就是意味着他们赖以追踪定位的测位仪根本就没有用场了。他想了一下,对着刘金彪道:“如果他们真得是在车上发报,这也不是太难查。这些天你让手下的那些兄弟辛苦一点,只要是那个电台又开始发报,那么你们可以利用无线电步话机,让在两道口那边埋伏的兄弟马上到附近的路口设卡,只要是通过的汽车全部检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听到了王风的主意,刘金彪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连连称是。
王风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对着刘金彪道:“还有,既然敌人的电台是移动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无法自已发电,所耗用的干电池一定很多。如今干电池也是军控物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买得到的,你找人去调查一下各大贸易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购买大量的干电池!”
刘金彪点了点头。
“对了,李新那边查得方文清案有什么新的进展了吗?”王风问着刘金彪。
刘金彪摇了摇头,告诉着他:“李探长还在查,虽然那个段明宇不承认杀人,但是我们查来查去,还是他的杀人嫌疑最大,只是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查出他的杀人动机来!”
王风看了他一眼,有意地道:“金彪,查这种案子,切忌先入为主,如果你有了这种想法,那么你就算是去找证据,也会都围绕着你的想法来谋划的,而且审问也好,刑讯也好,肯定都会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上靠!当然,我不是说怕冤枉了谁,我只是怕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些真正的特务、坏人逍遥法外,他们势必还会在重庆进行其他更加变本加厉的破坏活动,那才是我们得不偿失的!”
刘金彪的脸一红,知道王风又在批评他对段明宇刑讯逼供的事,当下,他点了点头,应着:“我晓得了,以后一定注意!”
看到刘金彪不再说什么,王风才让他回家去休息,毕竟人不是神仙,熬一个晚上的确是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