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王进便跟着高飞早早地来到了陆军医院里,他们住的是陆军招待所,就在陆军医院的附近,而实际上,这一晚上王进和高飞都没有睡几个小时,两个人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何立民、想到了翁觉民,也想到了其他许许多多的队员们。
高飞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他起得特别得早,准备先到医院里看一看之后,马上转回航空队里去,因为今天这一天,肯定会有很多的事等着他,最其马的一件大事就是重庆空军司令部的总结会。每一次的空战结束之后,司令部方面都要开一个总结会,以讨论在作战过程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这也是惯例。
而高飞起床的时候,王进也跟着起来了,两个人没有惊动其他的人,因为也都知道昨天那一天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大家都需要好好的休息。高飞并没有让王进多睡一会儿,他知道王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两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性情,这也许就是师徒之间的缘份吧!
两个人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时候,医院里还是静悄悄的,时间也刚刚到六点半中。一个护士在外面拦住了他们两个人,重症监护室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的,如果不是医护人员,除非经过医生的特许,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我是第四航空队的副队长!”高飞这样地对着拦住他们去路的护士自我介绍着。
“我不管你是谁,我们这里有规定!”这个护士倒是十分得遵守规矩。
高飞和王进只能面面相觑着,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闯进去的,当下只得问着这位值班护士:“那么,你能够告诉我,我们队里的两个人如今怎么样了?他们醒了吗?”
昨天被送到重症监护室里的只有第四航空队里的两个队员,这名护士当然知道高飞问的是什么。她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告诉着他们:“这两个人都还在昏迷之中,按照陆医生的备亡录里来说,就算是醒转来,只怕也在中午左右了!你们如果有什么事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他们要是醒了,我想上面自然会有人通知你们航空队的!”
被这名护士挡在外面,听着她的话,高飞和王进也只能点了点头,实际上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就算是他们能够见到何立民和翁觉民一面,又能如何呢?他们又不是医生,根本不可能帮上什么忙。如今就象是昨天晚上陆医生告诉他们的那样,何立民和翁觉民能不能活转过来,还是要看他们两个人的意志有多么坚强了!在这个时候,他们守在这里,也的确不是一个办法,毕竟他们都是军人,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今天上午的会肯定是跑不了的。
“走吧,我们还是回去吧!”高飞只得无奈地对着王进道。
在四川盆地的春天里,难得有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也许是昨天的天气太好了,反而成了第四航空队折戟沉沙的一场劫难;其实,昨天惨遭劫难的又何止是第四航空队呢?第五航空队的损失更惨,几乎全军覆没,这也令军委会万分的震惊与恼恨。虽然如此大的失败,主要原因还在于航空队新进的伊尔一五三型战机,依然不是敌人零式战斗机的对手,但是从主观上面来说,情报上的失误、战术布置上的失误,以及临场指挥上的失误,都为这场空战的失败,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为此,******也十分得愤怒,不由分说便撤掉了成都空司令部杨司令的职务,便是被敌人击败的第五航空队,也没有再恢复他们的番号,从此后空军中倒是多出了这么一个无名航空队。
相对来说,在三个航空队里,第四航空队的战绩还算是最好的,虽然第四航空队也没有能够击落下敌人一架的战机,但是却击伤了两架,并且王进诱使一架敌人零式战斗机进入到我军的防空高射炮的炮火范围内,成功地利用地面的炮火,击落了敌人一架零式战斗机。虽然这个战斗的成绩属于防空炮团,但是第四航空队也跟着沾上了点儿光,这也令重庆空军司令部的毛邦初司令没有象成都司令部的杨司令那样被撤职,只是被狠狠的批评了一通了事。
值得一提的是,那架被防空高射炮击落的敌人零式战斗机,在随后的相关部门组织的搜索中被找到,那架零式战斗机已经被炮火整个击毁,飞机就在半空中解体,零部件散落在整个山岗之上,只有一个主体的残骸也被烧得不成了样子,便是航委会有人想要把这种零式战斗机拿来好好得研究一下,也不能够了。而这架战斗机的飞行员的尸体也在不远入被找到,只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这个日本飞行员的身上竟然连一张纸都没有,更不要说带什么证件了,谁也无法通过找寻这具尸体上的某个东西来证明这个人是谁?叫作什么名字?一直到三天之后,还是从武汉的情报部门传回了消息,大家这才知道,这个被炮火击毙的家伙,原来就是日本内阁书记官白根竹介的儿子白根浩男。
白根浩男之所以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这也是日本空军飞行员的一种习惯,追溯起来还要起源于他们的“轰炸之王”奥田喜久司在成都附近被击落,那也是中国方面到如今为止所击落的最高级别的日军航空兵的官佐,虽然奥田喜久司只是一个大佐,却是日本海军轰炸机部队早期最重要的领军人物,被日本天皇誉为“轰炸之王”,并赠其一把刻着这个名号的短剑。奥田喜久司的轰炸机被击落后,人们找到了那把剑,所以也就确定了他的身份,这令中国民兵欢欣鼓舞。而相对于日本航空队来说,却又是一种灾难。奥田的好友,日本海军航空兵名将入佐俊佳在听到奥田的死讯之后,黯然地摘下了自己的军衔章,对着他的手下说道:“我出击的时候,就不带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了。死了,就无名地死掉吧!”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所以很多的日本航空兵也学习着,在出击的时候,不带任何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而这个白根浩男,显然,是受到了狂热的武士道精神的熏陶。
第四航空队剩下的两架飞机也已经找到,一个掉落到了璧山县,一个落在了铜梁县,好在那两架飞机只是小的损伤,而两名飞行员也只是受了点儿轻伤。只是经过了这一战之后,第四航空队里如今可以飞上天、能够战斗的飞机又只剩下了五架而已,当然有些飞机会被拉到隐藏在山区里的修理场进行修理后再投入使用,那也只能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对于第四航空队的飞行员们来讲,却也是一场沉重的打击,本来能够参加战斗的飞行员不超过二十个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第二十一中队还有几名飞行员因为当时没有跟着何立民大队长上天而幸存着,合在一起,也超不过十个人。
高飞带着王进和杨英华等人,不得不回到了航空队里,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好,早上一起来就一直阴着天,当他们两辆吉普车跑在返回白市驿的路上之时,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来。春天的雨不大,丝丝的犹如是谁的发梢在不停地扫弄着他们的脸,便是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都毫无察觉,大家坐在车上都不说话,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活动都已经静止了一样。
阴雨天才是四川盆地在春天里最为常见的天气,路边的油菜花象一片花的海洋,绵延着也不知道一直到山坡地角,无声地任由着雨丝的飘落,就好像是在为谁迎来,又象是在为谁送往。这么样一个糟糕的天气里并不适合出门,在原来的时候,这也是很多人诅咒的;可是如今,这种天气却又是大家所急盼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天气越坏,鬼子的飞机就越不可能飞过来轰炸了。
当他们赶回到航空队里的时候,几个人的身上都已经被雨打湿了,还没有等到他们回宿宿舍里换一身衣服,喝一口水,汪纪泉便跑了过来,向高飞报告着:“周主任和毛司令已经到会议室了,就等你过去呢!”
“他们来得这么快?”王进都不由得有些奇怪。
汪纪泉道:“他们昨天晚上就赶过来了,住在基地的客房里!”
高飞点了一下头,带着王进和杨英华等人随着汪纪泉急忙向会议室里走去,他们也都明白,昨天的那一场空战,早就让航委会的长官们焦头烂额了,如果周至柔和毛邦初不赶过来,肯定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的。
一行人赶到会议室里的时候,果然看到周主任和毛司令就坐在会议室的门口处,而航空队里所有的队员们也都围坐在桌子的两边。只是看着这些队员,也不过六七个人,就算是加上高飞自己和王进、杨英华等,也不过十几个人而已,这与昨天之前第四航空队二十多个飞行员的队伍想比,便已然少了很多,那个时候,他们要开个会还需要去小礼堂,而如今这个小小的会议室就将此时他们航空队里所有的飞行员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