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飞便来到了白市驿机场基地的通讯指挥部,这里,已然有联络员在呼叫遂宁机场方面了,而高飞试图通过无线电导航系统联系领队的何立民,但是此时何立民并没有打开领航机的无线遇导航,也许对于何立民来说,他对四川盆地的各个地方及方位都已经了如指掌,根本就无须用无线电来导航,凭着他的感觉和目力,便可以轻易地找到他要去的地方。而高飞却更加怀疑,也许何立民根本就是要去捕捉战机,他不愿意再被司令部叫回,因为他驾机升上天空,还没有飞出多远,又被上面叫回来的事情早就发生过几回了。
高飞的心里面不由得越发得惶恐起来,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就在这个时候,司令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毛司令指名道姓地要求高飞来接这个电话。当高飞拿起话筒,便听到了里面毛邦初操着江浙口音的国语对着他骂了起来,高飞只能尽数地听着,不敢有半点儿的反驳。显然,毛司令也是因为没有能够联系上何立民而感到愤怒,或许在那边急得直跳脚。一直等着毛司令的语气放缓和下来,高飞这才劝慰着道:“钧座,我想何大队长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飞往遂宁的途中,或许他到了遂宁就会跟我们联系了!”
“遂宁那边我已经打过了无数次电话,他们也一直没有联系上何立民!”毛邦初说着,又沉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倒是铜梁观察哨传过了消息,他们看到了第四航空队的十二架飞机往西北方向去了。”
听到毛邦初的话,高飞多少有些放心,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钧座,为什么刚才你同意何大队长带队升空,而这个时候,又非要将他们叫回来呢?难道成都那边的战事结束了吗?”
电话的那一头先是一阵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毛邦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他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如实地告诉着高飞:“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敌人的零式战斗机突然从东北方向的高空出现,成都空军方面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大家都十分得努力,但是失败已然无可挽回!”
尽管毛邦初没有说明这一次的失败到底败到什么程度,但是高飞已然遍体冰凉了!
“敌机此时应该正在向东往三峡的方向飞过来!”毛邦初又接着道:“我是担心呀,老何这一次带着第四航空队的精华,只怕会遇到那些鬼子!”他说到这里,后面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心里头想到的还是上一次璧山空战时的景象。
高飞默然无语,如果敌人的战机真得与何立民带队的机群遭遇,这场空中的战斗谁也说不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敌人有多少架?”终于,高飞还是问出了口来。
“敌人这一次是二十五架轰炸机由武汉过来,还有敌人整整一个中队的零式战斗机从山西过来,如今这个编队在成都上空耀武扬威之后,已经向东南返航!”毛司令告诉着高飞。
高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鬼子正常的一个驱逐机大队应该是三十六架战机,一个飞行中队如果没有减员,是十二架战斗机,这个数量正与何立民所带的战斗机的数量相当;但是敌人还有轰炸机回航,如果何立民真得带队与这些敌人的机群相遇,其结果真得是凶多吉少。虽然高飞的心里也七上八下,但是此时作为下属,他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钧座,也许敌人刚才与成都方面交战之后,已然成了强弩之末,就算是他们的飞机性能优越,但是他们的油料也好,人员也好,也定然有所缺损,相信他们肯定不愿意再和我们缠斗的,或许情况没有您所担忧的那么糟糕!”
听着高飞的分析,电话那头的毛邦初多少有些慰藉,他的语音也放慢了下来,仿佛是企盼一样地道:“但愿真得和你说的一样,那些鬼子不敢缠斗才好!如果他们真得要打的话,我真得担心又是一个惨剧呀!”
“钧座,我这边还继续呼叫何大队长,您那边也不要停止呼叫,或许我们可以赶在何大队长他们遇到敌人之前,可以提醒到他!”高飞只能如此得道。
“嗯!”毛邦初也很是无奈,只得应了一声,叹道:“但愿我们联络上他们还不是太晚!”他说着,没有再说什么,便放下了电话。
高飞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两分钟,这两分钟里,他的头脑里几乎是一片得空白,心下里就好像装上了半胸的污水,来回晃荡忽悠着,令人感到如坠入了大海中,呛得人无法呼吸,无法自拔。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身边的联络员忽然兴奋起来,取出了耳机,高兴地对着高飞道:“副队长,联络上了!”
这一声呼叫,令高飞蓦然惊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连忙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耳机和话筒,耳机里传来了何立民熟悉的声音:“高飞,你在呼叫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何立民的声音之时,高飞竟然说不出来的激动,就好像是听到了无比美妙的音乐一样。新式的伊尔一五三型战斗机,的确比原来的伊尔十五型战斗机改进了不少的地方,便是这种无线电呼叫系统,就是原来的飞机型号没有的,也算是一种最先进的联络方式吧。这就好像是两个对接的步话机,只要是在有效范围内,在固定的频道就可以进行通话。
“老何,有紧急情况,你们已经到了哪里?”高飞问道。
何立民随即报出了一个经度和纬度的坐标来,高飞连忙看了一眼地图,那是位于合川、铜梁与潼南三个县交界的一个地方,正处于重庆与遂宁之间,离着两地都有七十多公里,与其让何立民带着航空队的十二架战机落在遂宁,还真得不如让他们在空中转一个弯,飞回白市驿机场。想到这里,高飞当即向何立民发出了司令部的命令:“老何,司令部要求你们立即返航!”
何立民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高飞只得如实相告着:“成都那边的战斗结束了,敌人有整整一个中队的零式战斗机参战,我们损失惨重!”
一时之间,何立民竟然没有再发出声音来,也许他是被高飞的这个消息震惊了,也许他是在思索着他们这支队伍应该如何应对。但是,这种沉闷却令高飞越发得心慌起来,他等一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声来:“老何,你怎么不说话?”
终于,耳机里还是传来了何立民的声音来:“敌机既然经过了战斗,此时一定是强弩之末,我们应该正好在这里半路劫杀才是!”
高飞就怕何立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上警告道:“队长,敌人还有二十多架轰炸机,他们的飞机总数在三十以上!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司令部急令你们,必须要返航,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何立民再一次沉默了,又没有发出声音来。
高飞不由得急迫了起来,连声呼叫着:“队长,请回话!队长,请回话!”他开始的时候,还叫着何立民为“老何!”以示亲密,而这个时候,却呼作“队长”,就是为了让何立民明自己自己此时的身份,绝不能以自己的一时意气用事,而违抗司令部的命令。
也许是被高飞叫得急了,半天之后,何立民才不得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好,我收到,马上返航!”
听到何立民的这个回答,高飞就好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心下里刚才还起伏难平的波澜终于平静了下来,一颗高悬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王进紧紧的跟在翁觉民座机的后面,两机相距着三百米的距离,生怕再一次跟丢了。
这一次从重庆白市驿机场出来,天空中的云量并不大,但是越过了璧山之后,天空的云量开始增多,他真得担心这样下去,有可能到不了遂宁,就会陷入雾气之中。毕竟重庆的天气好,并不代表着遂宁的天气也很好。
眼见着下面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象一条玉带一样,在泛绿的大地之上展开来,王进知道那是嘉陵江的支流涪江,也是四川盆地中部最重要的运输水系,他都可以看到许多的帆船,散落在这条哺育了无数民众的河流之上,星星点点得犹如正缓缓移动的蚂蚁一般。王进也知道,只要是沿着这条河流逆流而上,就可以抵达古城遂宁,而那里就是他们此行暂定的终点。
但是,当他们过了铜梁之后,并没有飞行多久,便看到前面领队的何大队长架机在空中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由向西北方向,变成了向西南飞行,而跟着何立民身边的几架战斗机,也跟着转着弯。王进有些奇怪,他马上看到翁觉民向他打着手势,那意思是告诉他,他们要返航了!
虽然不明白队长是什么意思,王进也只能跟着机群先转向西南,然后再转九十度,飞往东南来的方向。
“难道不去劫击敌人的飞机了吗?”尽管王进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的疑问,但在飞行过程中却无法向别个询问。虽然伊尔一五三型驱逐机可以配制先进的无线电通讯系统,但当初从苏联购置的时候,并不是每一架战机都装有这种设施,因为这个系统价格的昂贵,最终也只装备了几架而已,那几架是被充当作为机群的领机,由航空队里的大队长或者中队长驾驶的。王进和许多的普通飞行员一样,想要了解前面长机的行动,还只能用最为原始的办法:那就是看前面长机飞行员的手势。只是,由于伊尔一五三型驱逐机不象伊尔十五型那样是敞篷,它的飞行员座舱带有保护飞行员的防护罩,所以前面飞行员在里面打手势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飞行员有时并不能看清楚。
机群很快就调整了航向,重新向东南方向飞去,在往白市驿机场的返航之中,对于何立民来说,也只能权当这一次的飞行,是一次带队的训练吧!
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就在他们这个机群转过了方向返航的时候,却意外地遭遇到了从西面成都方面飞过来的敌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