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一直在等着王进的出现,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但是王进就好像是突然失踪了一样,再没有一丝的影踪。
汉中那边的防空警报早就已经解除了,那些入侵的敌机也尽数得离去,这个时候,上面要求高飞立即带队飞回重庆,不然天就会黑下来,因为中国空军还没有夜航的能力,就只能降落到别的机场。
可是,高飞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他的全部,一直望着辽阔无垠的天空,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飞哥,他可能是迷航了!”翁觉民站在高飞的身边,劝慰着他:“也许是迫降到了哪里,或许明天就会有消息!”
高飞没有答话,眼睛依然望着天空,悠悠地道:“他可是一个新手,第一次参加飞行,我也不想把他想得太坏,但是却又不得不担心……”他说到这里,已然说不下去了。
翁觉民和心下里也是一片得黯然,其实在第四航空队中,就数他和王进的关系最好,王进也一直把他当成可以让自己更快融入这个集体的溶合剂,他与王进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这与王进和高飞之间的关系并不相同。王进与高飞之间的关系,更象是师傅和徒弟之间的关系,王进对高飞有的是敬佩和崇拜,远不似自己和他那样得亲密。在得知王进掉队之后,翁觉民也有过不祥的猜测,但是他更相信以那个聪明的小子,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飞哥,大队长打来了电话,要你去接一下!”汪纪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高飞报告着。
高飞点了点头,只得跟着他赶往机场的通讯组。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何立民大队长熟悉的声音,实际上在一开始,高飞就向他报告了王进掉队失踪的消息。
“高飞,不能等了,你们必须马上起飞,不然今天就回不了重庆了!”何立民用命令的口气高声地对着高飞喊着。
“老何,我想留一个人在这里,也许可以等到王进回来!”高飞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电话的那一头,何立民仿佛是在思索着,想了想,又问着他:“你认为王进可能会出什么事呢?”
高飞道:“我们从汉中出来的时候,都是排着编队行进的,虽然在半路曾看到鬼子的飞机,但是鬼子并没有发现我们。后来在快到凤翔机场之前,我们遇到了一团巨大的浓云,在进入浓云的时候,王进还跟在后面,但是从浓云里出来后,他就不见了!我想他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偏离了航线!”
“别处没有听到有关的消息吗?”何立民问道。
高飞道:“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但是汉中机场和凤翔机场都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
“他会不会与敌机遭遇呢?”何立民又问道。
高飞想了想,十分肯定地道:“不会!敌机的确去轰炸了汉中,但是并没有我们的飞机与之战斗。另外,从敌机进入我们的视野里,就一直处在防空部门的监视之下,从他们起飞,到轰炸完回程,整个过程防空部门都全程观注着,并没有与我们的任何飞机遭遇过。如果王进真得与他们碰上了,防空部门的人一定知道的!”
“他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掉的!”何立民肯定地道:“我再去找下航委会,看看他们能不能调及人员在汉中到凤翔之间的秦岭山区进行搜索,我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王进这个毛头小子第一次执行任务,操作失误而坠机!”
高飞的心头不由得一凉,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安慰着自己的大队长:“老何,我想他不应当会出事的吧?当时他的前面和后面,还有右边都有同伴,就算是云雾太浓看不见,但是他要真得操作失误坠下去,别人总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呀?可是事后,我问过所有的队员,他们都没有听到过异常!所以我觉得还是偏航的可能性最大!”
“嗯!”何立民道,又象是想以了什么,道:“就算是王进偏航了,这也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他又不笨,如何也应该回头才是呀?就算是迷失了方向,也可以就近联络地面的机场呀?”
高飞也点着头,只得道:“他毕竟还是一个新手,可能这方面还比较欠缺!”说着又道:“你放心,我们已经联络了陕西和甘肃这边所有的机场,让他们密切注意这方面的消息,一旦有王进的消息,就立即通知过来!”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何立民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可能在这个时候,他十分后悔不应该派王进出去接机。沉默了一下之后,何立民对着高飞道:“高飞呀,我看这样,让翁觉民在凤翔机场等两天,你还是带着其他的队员尽快地赶回重庆吧,不然夜长梦多,如果再出现其他的什么状况,可就不好说了!”
高飞很想自己留下来等王进,却也知道身为带队的队长,自己的责任没有别人可以替代的,当下只得点了点头,道:“好!我服从命令!”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当他们在进入云团之前,他曾经看到过一架敌人的高空侦察机,立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得冷汗。
虽然第一次战斗就击落了敌人的一架飞机,令王进感到无比得兴奋,但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自己原本的任务,他应该去凤翔机场,与自己的飞行队汇合,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又是身处何方呢?他看了看自己战机的油表,指针已经指到了红色的报警区间,这说明油箱里的油所剩无几了,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平坦的地方进行紧急着陆,如果再这么没有目的地飞将下去,其结果必定是机毁人亡。
王进从高空中再一次划落下来,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找寻着可以降落的地方,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高高的宝塔,就好像是一个灯塔一样地引导着他,他想,那里定然是一处城市的所在,他很想把战机开到那里去,但是再一看油表的指针已然到了底不再摆动,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不降落的话,已然不行了。正当他有些焦急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是一片的平川,当下再不犹豫,按下操纵杆,放下了起落架,战机象呼啸的风一样迫降到了地面之上,把地上的黄土整个地掀了起来,如同烟雾一样四处弥散着扬起了老高。战斗机并没有马上停下来,由于惯性的作用依然在急速地向前滑去,王进使劲地拉着刹车,战机的速度在缓慢的递减,但还是在往前冲着,忽然,王进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道很宽的大沟,他不由得吓了一跳,再一次将刹车拉紧。
终于,战机缓缓地停了下来,王进这才看到,在自己的身下已然是一条封冻的大河,而他的战机就停在高达几十米的悬崖边缘。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看着山崖之下已然裸露着半边的河床,王进觉得自己真得是从鬼门关里又走了一遭,如果这架战机不能即时停下来,只要再往前滑行一米,就一定会掉到悬崖下面去。他的心砰砰狂跳着,不断得在喘着粗气,比刚才遭遇敌人的袭击之时还要后怕,脑海里却在想着,如果自己真得就这么和战机滚下山崖去,那就太过冤枉了,他才刚刚击落了一架敌机呀?别人一定说骂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好不容易,王进才使自己镇定下来,只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想要从飞机上跳下来,但是半天也没有动弹得了。
“叔叔,你要帮忙吗?”忽然,在王进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来。
王进怔了一下,坐在座舱里顺声侧头向下面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飞机的边上,站着一个大约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头上带着个灰色的军用棉帽子,身上穿着的也是灰布的棉袄,这样式跟军装差不多,只是袖口处光滑油亮,显然是经常用袖子擦鼻子所致;他的脖子上还围着一个红色的围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棉布鞋,浑身沾满了尘土,一张圆圆的脸蛋红通通的,还挂着些鼻涕被风干之后皴裂。这张小脸长得十分俊俏,只是看上去有些脏,有些野。但是,王进注视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觉得他与自己小时候相片里的模样很象,简直就是一般无二。
见到王进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小男孩又问了一句:“叔叔,你要帮忙吗?”这声音并非是陕西的口音,而且正好相反,带着一丝标准的国语。
王进这才如梦方醒,对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小男孩侧过头,仔细地打量着王进,问道:“叔叔,你是开飞机从天上来的吗?”
“是!”王进笑着点着头。
“天上有神仙吗?”他问了一个十分幼稚可笑的问题。
王进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回答了,当下想了想,觉得骗小孩子有些不好,但是又不想让他失望,自己也是从儿童时代走过来的,知道这个时候的小孩子的脑子里充满了幻想,为什么不让他们把这种幻想保持得长久一些呢?他笑了一下,对着这个小男孩子道:“叔叔是从重庆来的,我是开着飞机过来的,没有到天宫里去过!”
“重庆?”一听到这个名字,小男孩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露出了十分欣喜的样子,同时告诉着王进:“我妈妈就在重庆,我好想她呀!”
“哦?”王进不由得怔了怔,看着这个孩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偏僻农村里的孩子,他却竟然知道重庆,而且他的母亲也在那里工作,王进不由得来了兴趣,于是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楚!”孩子告诉着他。
“小楚?”王进喊了出来。
小楚点着头,应了一声,又告诉着他:“妈妈说我是湖北人,所以就叫作小楚!”
“湖北人?”王进又是一愣,自己分明是在陕西,怎么又到了湖北呢?他连忙问着:“小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小楚却指着远处的那座高挺的塔,告诉着他:“你看那里有个塔,李阿姨说有塔的地方就是延安!”
“延安?”王进蓦然一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与鬼子的侦察机纠缠过程中,在空中又多飞了三百多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