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有些后悔,自己的问题让高飞陷入了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痛苦之中,但是现实的问题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起来,显然,航委会的人生怕会再有一起周家口惨剧的发生,所以对交接战机的事情显得尤其谨慎,才会有这么不确定的安排。的确,在如今抗战进行到最为艰苦的时候,对于中国来说,半壁河山沦丧,而对外贸易的港口也尽皆被占,国际上的援助少得可怜,便是在国内来说,虽然看似各党各派、各种军阀、各种势力名义上团结在了以******为领袖的抗日洪流之中,但是真正同心同德的又有几个呢?许多的人不还是在徘徊观望之中吗?也许就是准备当一当墙头草,看到哪一边能胜就会倒向哪一边!正是因为有着这种的背景,也就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背地里做着两面派、甚至于汉奸的勾当了!
谁又能保证,在兰州空军司令部里有没有混入日本人的间谍或者是汪伪的特务,亦或者是变节的汉奸呢?
仿佛是看出了王进的疑惑,高飞也终于从往日悲伤的回忆中回过了神来,对着他解释着道:“三年之前,我们的防空系统还没有组建起来,所以对于敌人的飞机什么时候起飞,飞得哪里都不知道,我们战斗的时候,也是在碰运气,在空中找寻敌人的影踪。不象是现在,如今我们的防空预警体系已经建立起来,只要是敌人的飞机一起飞,我们就知道;而且也会有人跟踪敌人那些飞机的去向,如果他们真得来轰炸,我们最少也会提前十多分钟就知道准确的信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一次航委会还要把交接搞得如此复杂呢?”王风问道。
高飞看了他一眼,道:“谨慎总是没有错的!俗谚说的好,小心能使万年船!就象是上一次我们的遭遇一样!虽然我们的防空预警系统已经建立起来,但是那些都是用人的肉眼去观察,由许许多多的观察哨所组成的,我们连雷达站都没有!”他说着,有些悲哀,国家之弱,国家之穷,国家科技之落后,已然无须言表了,作为一个中国人来说,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他接着又道:“肉眼也有看不到的时候,就象是上一次璧山空战一样,敌人的新型零式飞机可以到达八千米的高度,而且如果云层厚的话,地面上人的也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就会无法报警,让我们摸不到敌人的动向和意图!”
听着高飞的话,王进默默地点了点头。
高飞又接着道:“再说,就算是我们能够预警敌机的到来,但是从新疆飞来的战斗机,早就没有油料了,必须要落地加油,这些飞机加个油最快的也要十几分钟,如果敌人真得在这个时间里赶到得话,我们就真得只有挨打的力气,连还手之机都没有了!”
王进没有再问,想来,航委会如此得安排,也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教训,吃了不少的亏之后才形成的。
两个人正走之时,忽然看到夏刚开着一辆敞篷的吉普车过来,停到了他们的身边,笑着大声地对着高飞道:“老高,走,我带你去我们的修理厂看一看吧!”
“好呀!”高飞愉快地答应了,从吉普车的前面绕过去,打开了夏刚旁边的副座车门,坐了进去,转头看到王进在车边发着愣,于是道:“阿进,你是回去休息呢?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吧!”王进答着,也拉开了吉普车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夏刚再一次开起车来,吉普车在广无遮挡的平川之上飞快地奔驰着,后面扬起了冲天的尘土。
很快,吉普车沿着机场外围的平地开到了一座山的脚下,这里有警卫人员把守着,两个警卫看过了高飞和王进的证件之后,知道他们是飞行员,又有夏刚的带领,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就放他们过去。吉普车在山前停下来,王进和高飞都跳下了车,来到了一座很高很大的大门前,这扇大门足有三十米高,三十米宽,可以容得一架飞机过去。此时,这扇大门是紧闭的,门上右侧带的一个只能容得一个人过去的小门,这应该是人员进出的门了。
在夏刚的带领之下,高飞和王进通过那扇小门走进了里面,这才发现里面霍然开朗,这座山原来是被掏空,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高度也有几十米,就是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上面吊着数不清的灯,此时有一半是亮的,王进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山洞的里面并排停放着两架伊尔十五型战斗机,机身被擦得十分干净,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光。
“这里面能同时停下五架驱逐机!”夏刚得意地告诉着高飞,看着高飞和王进如同刘姥姥走进大观园里似得正在四处张望着,又笑着道:“呵呵,老高,去年你在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没有建好呢!如今这里已经完工了,而且上半年的时候,就有十二架战斗机在这里被修好,你现在看到的这两架战斗机,也是快要修好的,只等着几个配件过来,那几个配件会跟着你们要接的飞机一起来!”
听到夏刚的介绍,王进不由得对这个修理基地赞不绝口,当然,他也知道,他们第四航空队的战机也会有大修的时候,但是他们的修理厂却是在重庆南部的某个深山里,他听何立民大队长说过,那里也是一个大山洞,只不过与这边的不同,那是一个天然的大山洞,而不是象这边黄土高原的山一样,是人工挖出来的。当然,那个地方也是一个极其秘密的场所,他们航空队里,除了何立民大队长之外,便是连高飞也没有进去过。
夏刚的带领着高飞和王进,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显然,在建造这个修理基地的时候,夏刚也出了很多的力,所以他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沾沾自喜。讲到他们是如何克服了自然的灾害;如何躲避着敌人时不时出现的无情轰炸;如何把一些大型的设备,比如发电设备通过伪装拉进来进行安装……,说到这些,用夏刚的话来说,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但是,听着夏刚的介绍,高飞却一直默默无语,仿佛是有着什么心事,也只有王进十分感兴趣地有时会插嘴来问长问短。
被夏刚带着在这个修理基地中转了一圈之后,他们又回到了洞口的大门前,准备出去,这个时候,王进忽然问了一句:“老夏,你们的油库在什么地方?也有这么隐蔽吗?”
“当然有!”夏刚想也不想地回答着,同时告诉着他:“你是知道的,油库那是属于危险的燃料,比我们这个修理基地的安全等级还要高!”
“那个油库也是在山里挖的洞吗?”王进忍不住地问道。
夏刚点了一下头,道:“油库不同于我们这里,那里修得更加坚固,而且还有许多的阻燃措施!”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够完全阻止敌人的轰炸呀!”高飞却发出了一声的概叹。
夏刚愣了一下,已然明白他之所以会想到油库,还是因为若兰的缘故。
“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油库看一下呢?”高飞恳求着问夏刚。
夏刚却有些为难,摇了摇头,道:“老高,那里不同与我这里,那里是一个保密单位,没有特别通行证,是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这样呀!”高飞有些失望,但还是道:“你带我就到外面看一看吧!我只想对若兰凭吊一下!”
夏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夏刚开着吉普车再一次在空旷的平川之上奔驰着,拱星墩机场虽然没有白市驿机场那么大,但是如果步行的话,从维修基地走到油库只怕也需要近半个小时。实际上,对于高飞与王进来说,夏刚开着车也只是从机场的东面转到了西面而已。
并没有跑到山脚之下,夏刚便停下了车来,用手指着对面的一座高约几十米的山峦告诉着高飞:“看到没有,就是那里!”
高飞和王进跳下了车来,向那个方向望去,只时天色已然接近了黄昏,因为天气还算是晴好,一轮红通通的太阳正要落入群山之间,绚丽的红霞漫天飞舞着,真得犹如是敦煌壁画上的美女飞天般令人心醉。但是高飞却是一脸得惆怅,呆呆得望着西边的群山,就仿佛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进倒是对这美丽的风景有些陶醉,睁大眼睛想要找寻出夏刚所说的油库的哪怕是一丝的影子,但是那里只看到一座并不起眼的黄土山,除此之外,便什么也觉察不到。他真得有些奇怪,如果说自己在地面上都无法察觉得到那个油库的存在,那么那些日本飞行员又是如何找得到这个位置的呢?难道他们都一个个练成了千里眼了吗?
夏刚坐在车上没有下来,他默然地望着天空的云霞,目光盯视着那轮即将西冲的夕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这个时候,王进忽然想到了这首诗来,他再次注视着高飞的脸,这张脸还是那么得痛苦!那么得伤心!就好像又深陷到了一场无法自拔的苦恋之中。王进不禁在想着:这个叫作若兰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让高飞如此得难忘?让他如此得刻骨铭心呢?看来,在高飞的记忆里,的确是有着太多太多的无法丢失的往事,而这些往事,每一件、每一个也许就是一段可以写成书的故事。
王进真得想一股脑地把这些故事从高飞的脑子里取出来,他已经对自己的这个师兄,不!应该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师傅感到了无比的兴趣。正是对高飞的尊重和敬佩,王进才会如此想要了解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