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于是离开,来到了正门的城墙之上。
代然寒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嗯,真是没有想到,要离开了,心情突然有点沉重。以前也离开过不少的地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呢?”
艳娆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说道:“是啊,我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里的风景,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切而认真的看。没有想到,这里的景色,也是如此的绝佳。真是时光流逝,岁月如梭,物是人非啊。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
艳娆的这一声叹息,让嘎蒙让路想起了汉代时候的王昭君。离开之后,或许只能看着岁月的沧桑,看着季节的变化,还有候鸟的迁徙,寄语无限的悲伤和相思了。古往今来,背井离乡,客死他乡的人,还少吗?
而想起这些历史事情,还有那些曾经成为不朽的风云往事,想起自己在阳间的亲人,嘎蒙让路也不禁悲伤起来,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以前嘎蒙让路看到古人的慨叹,看到一些文绉绉的文章的时候,总是会想着,无非就是无病呻.吟。经过短短一个多月在阴间的经历,嘎蒙让路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你没有经历过,就不能深刻的体会其中的深意,也不会去了解其中的含义。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问嘎蒙让路的心里此刻有多愁,恰似一道阴阳门的相隔,前路茫茫。
人生最悲剧的不是遭遇过如何的灾难和困苦,而是自己一直生活在幸福之中,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珍惜过。阳间二十多年的岁月,如今在嘎蒙让路的记忆里,却没有任何太深刻的东西。
嘎蒙让路嘘了一口气,说道:“艳娆,代姑娘,你们认真的看吧。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朕带着你们走,就连朕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啊。”
代然寒听到嘎蒙让路的叹息,说道:“皇上,没有想到,皇上也有感慨和伤心的时候?”
嘎蒙让路没有看代然寒,目光盯着远处的风景,说道:“代姑娘,人非草木,感情总是慢慢积累叠加的。代姑娘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牙尖嘴利,今日不也是带着忧郁的神情吗?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和珍惜的。”
代然寒说道:“皇上你说得太深奥了,我不懂。”
嘎蒙让路说道:“懂也好,不懂也罢。总之,珍惜眼前的事情,是不会错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啊。”
代然寒看了看嘎蒙让路,又看了看艳娆,发现两个人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远方,似乎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说道:“看看你们两个的状态,我还是不要明白的好啊。”
嘎蒙让路嘴角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代姑娘的想法真的实在太对了。所谓惊心动魄的江湖事情,还有艰苦卓绝的人生经历,看着在别人身上发生,是一种感动,是一种惋惜,可是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那就会是痛苦的多啊。”
代然寒也嘴角轻蔑的一笑,说道:“皇上,你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用呢?我们三个如今已经深陷囫囵,根本无法抽开身去逍遥快活了,不是吗?你们两个,一个要拯救苗国于水火之中,要回到阳间去,一个为了自己的爱人,连自己的城市都不管不顾,连祖先留下来的东西都要放弃了,还能逍遥快活吗?”
艳娆眼光紧紧的看着远方,说道:“代姐姐,别人可以这样说,但是你身为虎族之人,你应该也清楚。我们虎族之人,等了一万多年,不是只为了给自己敛财,更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回月城这样的城市而已。我们等的是虎王,等得是一个天下大一统的世界。希望你能记得这个,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你以前不知道,可是最近你阿爹也来了,你阿爹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代然寒身体一缩,说道:“是啊,要不是阿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去的。不管怎么说,关于朝廷的事情,我总是觉得不是那么靠谱。我闯荡江湖惯了,还是觉得行走江湖比较轻松,无拘无束的。”
艳娆说道:“闯荡江湖,无拘无束,也是需要有前提条件的。要是天下都大乱了,所有的人都可以凭着自己武功的强弱来任意妄为,任意杀戮,那你觉得,你还能在江湖上行走,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吗?恐怕没有被杀,就已经算是庆幸的了。你杀了别人,别人也同样会来杀了你,过日子总是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那样的日子,你觉得逍遥快活吗?古往今来,不管别人怎么说一个朝代,如何的评价一个朝廷,但是归根结底,社会的安定,百姓生活富足,人们闯荡江湖而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随时可能不在了,都是朝廷的功劳,不是吗?要是朝廷都不在了,江湖还在吗?没有了朝廷的江湖,又会有多好呢?”
代然寒说道:“行行行,你说得有道理,好不好?你们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什么都替皇上着想了,你以为你是谁啊?看你的风景吧,别到时候后悔了。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我这不是也决定跟着你们一起去了吗?我代然寒是什么人,只要我认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含糊的。同样是虎族之人的后代,你艳娆能做的,我代然寒也同样可以做。”
艳娆回过头来看着代然寒,说道:“我就知道代姐姐人最好了。代姐姐是一个好心肠的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个,作为你的妹妹,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代然寒瞥了艳娆一眼,对着嘎蒙让路说道:“皇上,你倒是说说话啊,都是我们两个再说,你哑巴了?”
嘎蒙让路回头看着代然寒,说道:“代姑娘,朕觉得艳娆说得很对。江湖毕竟是江湖,江湖永远代替不了朝廷。江湖只是一个称谓,是练武之人的一个称呼而已。可是百姓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说到底,江湖中人,也是百姓之一,不是吗?要是没有了朝廷的稳定和良好的政策作为基石,百姓们可以安居乐,男织女耕,渊源不断的创造出财富吗?没有了百姓种出的粮食和做出来的东西,练武之人,他们喝风就能过日子吗?”
“行行行,”代然寒没有好气的说道,“今天算是我倒霉了,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两个了。你们看风景,我也看风景。”代然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是算了,我还是回去和阿爹告个别吧,免得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而遗憾终身。你们继续,继续感慨啊,我走了。”
说着,代然寒一个飞身越过城墙上的护栏,向着城里而去了。落到地面上之后,代然寒嘴里念叨道:“婆婆妈妈的,真是肉麻死了,我还是离远一点的好。哼!”
代然寒走了,嘎蒙让路搂过艳娆的身腰,说道:“艳娆,跟着我走,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艳娆说道:“在阳间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没有跟着你一起走了,我不想再那样一个人留下来,孤单单的思念无边,彻夜无眠。在这里,既然上天让我们再次的相遇相爱,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走,绝不后悔。哪怕前面的路,再怎么艰难,再怎么危机重重,只要跟在你身边,我想我就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更不会感到害怕和无助的。”说到这里,艳娆抬眼深情的看着嘎蒙让路,继续道,“皇上,不管未来怎么样,艳娆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嘎蒙让路听了艳娆的话,心里一阵感动,也许不管任何人,都是需要有人爱,有人陪伴的吧。
嘎蒙让路低头认真的看着艳娆的面颊,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说道:“谢谢你艳娆。我总是觉得来到阴间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总是只想着如何的尽快回到阳间去。可是和你在一起,让我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应该被珍惜的,尤其是眼前的人和事。那就让我们珍惜眼前,看好脚下的路,一起往前走吧。一个人如果只看着远方,注定要被脚下的东西给绊倒,可是一个人没有远虑,必有近忧。谢谢你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让我懂得这么多。”
艳娆看着嘎蒙让路,把头靠在嘎蒙让路的怀里,轻声细语的说道:“皇上。”
嘎蒙让路说道:“艳娆,不管我以后是什么样的人,我永远是你在阳间时候的嘎蒙让路。”
艳娆小鸟依人一般的倚在嘎蒙让路的怀里,轻轻的说道:“嗯,艳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