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呆愣中,随他而来的小太监像拖垃圾一样拖着一个人来到堂前,满身浴血,皆是刑囚后的伤痕,就连脸上,都被烙铁烫得血肉模糊。只依稀从衣着上可以辨别出这是雨嬷嬷。
那小太监就将雨嬷嬷扔在了秦婉妍的身边,秦婉妍打量之下,也骇了一跳。雨嬷嬷在这掖庭横行霸道多年,虽然欺负折辱她们,但是并不曾害过谁的性命,却不想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昨夜为秦婉妍二人开门的宫女更是脸色苍白,彼时含辰殿来人相召,只道是要按律封赏掖庭女官,所以叫雨嬷嬷前去问话。她还以为雨嬷嬷要升官了,于是好一通奉承。却不想等待雨嬷嬷的不是封赏,而是死亡。
雨嬷嬷这满是伤痕的尸体横陈堂前,更衬得李福全那一脸温和的笑意可怖。
偷盗皇后娘娘凤簪,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试问一个掖庭的嬷嬷,哪来资格踏进皇后娘娘的寝宫呢,更别提还要从宫女环侍的含辰殿里偷盗凤簪了。但是在李福全的注视下,众人皆恭谨的垂下头,她们本就没有为人不平的资格。
“但是……”李福全的话音一顿,众人心头都不由一紧,“雨嬷嬷在死之前招供了秦婉妍乃她的同伙,咱家是奉皇后之令前来彻查此事的。”
十年来秦婉妍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是如斯境况。而其他人则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婉妍是妍奴。
雨嬷嬷一直很讨厌秦婉妍,怎么可能让她当同伙?众人同情地看着跪在最前方的女子,同在掖庭,就在交往不多,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
“娘娘说了,若有人愿作证,便是首功,立即提拔到含辰殿当差。”李福全见众人沉默,便慢悠悠地丢了这么一句。
秦婉妍嘴唇一抖,心知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李福全根本就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如今招供的人已经死了,而这人来了这里,不问自己是否认罪,却用利益诱使掖庭的人做伪证。不管这个局如何破绽百出,只要有人作证,她的死罪便可以定下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够脱离掖庭去含辰殿当差,是一个多大的诱惑。来掖庭的人,大多是罪臣之后,或是犯了错的宫人,若是能够去含辰殿,便是当上差,日子会好过许多。那点微薄的感情又如何能比得上利益呢?
终于,在一片寂静之后,有人颤抖着唇开口,“李公公,奴婢前天晚上似乎看到了妍奴和雨嬷嬷在密谋,隐约听到了含辰殿什么的,不过奴婢离得远,听的不真切。”
李福全斜睨了开口的小宫女一眼,缓缓道:“很好,既有人作证,那此事便是证据确凿了。来人,将秦婉妍绑了。”
几个小太监应诺一声,便准备上前。
“等等!”在太监即将碰触到秦婉妍时,依依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开口叫道。“禀李公公,阿竹不过是刚进掖庭的小宫女,前晚尚被雨嬷嬷罚了在天井边洗衣服,怎么可能看到雨嬷嬷和妍奴密谋呢,这是诬陷,求公公明察。”
在李福全愈加阴狠的目光下,依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还是强撑着勇气说完。心神不安间似乎见跪在最前方的秦婉妍回了一下头,目光温软地看着自己。
“大胆,区区贱婢,也敢在咱家面前撒野。”李福全笑意一敛,事情被人横插一手,他已是怒不可遏,狠狠道:“来人。将这丫头拉下去,杖责五十。”
“等等。”
李福全见那些小太监还未碰到依依便再次被人喊了停,心头怒意更盛,阴狠地瞪着开口之人。
在李福全等太监的怒视及掖庭众人的呆愣之下,开口之人——秦婉妍亭亭站起,笑意如先前一般温顺,声音更是轻柔,“公公说的是,奴婢的确是和雨嬷嬷密谋悄然取走了皇后娘娘的凤簪,不过呀,奴婢们可不是偷盗,而是奉了陛下谕旨的。”
闻言李福全的表情就如见了疯子一般,指着秦婉妍狂笑道:“你个掖庭贱婢,居然敢说是奉了陛下谕旨?难道是陛下让你去偷娘娘的凤簪?好,真好,这假传圣旨的罪名也够将你千刀万剐了。”
别说李福全不信,就连掖庭的众人都不信,陛下身边做事的人那么多,怎么会从掖庭挑人呢。
但是李福全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秦婉妍镇定自若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珏,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块净玉凝脂,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上面雕着一条龙,神气十足,龙的眼睛尤其传神,颇有些睥睨天下的傲岸,玉的下方,还刻着玺章。
李福全脸色惨白,他是皇后近侍,自然知道这块玉珏是真的,甚至不用看都知道玉珏的背面正是当今圣上的名讳,此乃陛下贴身之物啊。
秦婉妍静静地看着李福全,灿若寒星的眸子绽放出不同的神采,那目光几乎让李福全心头一颤,他今天太大意了,这可怎么收场。
而秦婉妍虽然面上平静,其实也在思考,若是李福全恶向胆边生杀了自己再诬陷是自己偷了陛下的玉珏怎么办。
众人傻傻地看着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空气似长久凝滞了一般,其实也不过是几息之间。秦婉妍见李福全眼露杀意,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珏。
“除了娘娘的凤簪,你居然还敢偷盗陛下的玉珏,真乃死罪!”李福全眯着眼睛看秦婉妍,声音却阴寒入骨,“不用绑了,直接杀!”
秦婉妍额际一滴冷汗流下,在武力面前,弯弯绕绕的语言都不过是花架子。
“等等。”一道同样尖利的嗓音喊出了今日出现率极高的两个字。
余怒未消的李福全望向来人之后,怒意都僵在了脸上,怎么会是他!
只见来人悠悠跨了进来,笑道:“哟,都在呐。咱家奉陛下之命,来问问秦姑娘,陛下先前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