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阳落山后,罗先生和小七再次走上了师傅的小木楼,木楼的窗户开着,清新的树叶气息透过窗户进入屋子里使得夏日的夜晚很是清爽,屋子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窗前的树叶上使得夜晚窗前的树冠格外华丽。
师傅靠在床上,神情明显有些伤感,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压抑。小七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包大红河,抽了一根递给了刘老先生,罗先生从身边的书桌上拿过打火机给他师傅点了烟,刘老先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再深深的把烟雾吐了出来,就好像把胸中的压抑也吐了一口。小七也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叼在嘴上,从罗先生手中拿过打火机,点上香烟,也抽了起来。
抽过几口烟后,刘老先生叹了口气,然后对罗先生跟小七说道:“事情多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的那事我其实真的不想对你们说啊!你们还年轻,知道哪些诡异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处的,但就算当时你们找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们什么你们也自己追寻到了方家老宅,看来冥冥中是躲不掉的,你们这些小孩,说是说不听的,也只好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们,你们也好有点准备吧。”
刘老先生叹了口气,再深深抽了口烟,然后接着对罗先生和小七说起了当年从方家老宅回来之后的事情。
当年,刘先生扶着师傅寸老先生从方家老宅回去后,师傅寸老先生似乎就那么一天的时间苍老了很多,再也不是平时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了。
师傅对刘先生说自己在方家老宅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精神,真的太累了,估计是没有几年好活了。他让刘先生乘着自己还有几年的日子好好的学习自己的道术,能够多学一点也不枉自己收徒一场,也算是有个传承。当然老先生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刘先生,毕竟刘先生资质、悟性都不算太好,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只要学了,自己有个传承了,也就满足了。
刘先生知道师傅这是有点交代后事的意思了,虽然自己跟着师傅学道士最主要的目的只是为了在那个年代里多口饭吃,但师傅是个好人,带自己不薄。突然间听到师傅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心里堵得慌,很不是滋味。师傅那么好的一个老人家,带自己有如己出,对相邻和善之至,怎么可能就这样子呢?自己的心里师傅可是要百年终老的。
刘先生有些悲伤的询问师傅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结果师傅摇了摇头对刘先生说:“没有必要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世太炎凉早已经看透了,又何必非得追求什么百年长寿呢!”刘先生苦苦追问,但老先生只是让他好好学习自己的道法,有个承传自己也就安慰了。
很明显,是有方法治愈师傅的,但既然师傅不告诉自己,那自己就好好学师傅的道法,说不定学成了之后便有眉目呢,再说师傅也只是有点交代后事的意思而已,应该还有好几年的活头呢。
但天不以人愿,最终没有等刘先生学完师傅的道法,师傅就一天天越来越老、越来越虚弱,最终安详的仙逝了。
在师傅临终之前,师傅把刘先生叫道了身前,告诉刘先生自己是在方家老宅伤了元气,虽然成功的收服了老宅里“四节指”方老三的怨魂,但自己还是付出了承重的代价,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时间灵药不少,只要随便找到一种就可以使自己痊愈,但正直国难当头的日子里,那种治伤灵药又岂是好寻的,除非是机缘巧合或有大福气的人才能得到。自己之所以一直不告诉刘先生,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徒弟为了自己去冒什么险,毕竟自己一个老头,早就历尽了世事,对一切也看淡了。
听着师傅的临终嘱托,刘先生已是满眼泪流。
临终前,师傅给了刘先生一个木匣子,匣子里面有一个包裹,包裹的下面压着几本书册。包裹是师傅从方家老宅里带出来的,书册是师傅这一生做道士先生所记录的笔记。师傅告诉刘先生,自己不能再教他什么了,但自己的笔记留下来给他,学成多少算多少吧,以后有了传承的徒弟,看机缘把匣子给他。至于从方家老宅带出来的那个包裹,里面是一本关于当地民间传说的手记和一张当地的手绘地图,至于看或不看取决于刘先生自己,但如果看出了什么名堂也只当是个传说,也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知道就好。
师傅留下的笔记刘先生在师傅走后认真的读了很多遍,从中学到了不少师傅来不及教给自己的东西,至于从方家老宅带出来的那个包裹,刘先生也曾打开过,里面的确就是一本当地民间传说的札记和一张老牛皮的手绘地图,刘先生翻了翻就一直放在了木匣子里,再也没有去看过,但刘先生也清楚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秘密,不然“四节指”方老三不会为了它而送命,既然师傅临终前有交待,肯定是牵扯繁杂,自己还是听师傅的话把它藏起来的好。
讲到这里,刘老先生又抽了支烟,然后从书桌的抽屉里掏了把钥匙出来,把钥匙递给罗先生,对罗先生说道:“这是床下面箱子的钥匙,你师公留下的那个木匣子就在箱子里,你们把匣子拿去吧,里面有你们想找寻的线索,这个匣子也该给你了,你好好保管吧!”
罗先生弯腰从师父的床下拖了口大木箱出来,木箱很大,长约一米,宽约六十公分,高约五十公分,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应该有些年头了,箱子很重,被一把铜锁锁着。罗先生用钥匙把铜锁打开,再使劲的一提箱盖,箱子就打开了,箱子里并没有师傅所说的那个匣子,是满满一箱子花花绿绿的唱大戏时穿的戏服,戏服看上去也有个年头了,应该都是古董呢。
“在戏服下面压着呢!慢点翻,这些戏服还是特殊时期那时候悄悄藏起来的,可经不起折腾了。”师傅道。
罗先生和小七把箱子里的戏服一件一件的小心的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旁边的藤篾躺椅上,放了高高的一大层,刘老先生的宝贝可真够多的,十几件老戏服拿出来后是一些道士做法用的法器,铃铛、木剑、道袍……应有尽有,看上去还都是上了年头的古董货,看得小七心里直羡慕“哇塞!这老头子古董还真多啊!”。再看罗先生,看着这些道士用的老物件眼都直了,右手抓着那把木剑,左手捏着那个铃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嘿嘿!”刘老先生看得直发笑,说道:“这些法器都是当年你师公的,后来我都把它们藏在这里了,要不然那个年代里也早就被毁了”。
罗先生知道师傅说的那个年代就是特殊时期时期,想当年小七的爷爷就应为顶了家族中的一支人,而那支人家的成分是中农,结果备好盖房子的木料被烧了,人还被吊起来批斗,在那个年代还能把箱子里的这些东西藏到现在,刘老先生还真有一手。
“你这么喜欢就拿去吧!你师公留下来的,以后也是要传给你的,既然都翻出来了就拿去吧!”刘老先生笑着说道。
罗先生高兴的“哎!”了一声把师公留下来的铃铛、木剑、道袍…放到一边,再继续往下面翻,终于在箱子的最底下翻到了那个木匣。罗先生把木匣抬在手上仔细的打量着,木匣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是彩绘漆面的,漆面上会有人物山水,看上去栩栩如生。
“靠!又一古董!这老头的好东西还真不少!看上去应该是剑川木雕吧!”小七心想。
其实是不是剑川木雕小七并不知道,只是在当地多少年以来说起木雕这类东西大家都认为剑川木雕的最好的,应为乡间那么多老房子里用的雕花木窗、浮雕装饰全都出自剑川木匠之手,所以小七也就很直白的认为这个匣子是以前的时候剑川木匠做的了。
罗先生打开了木匣,木匣里一个用红绸子包着的包裹下面压着几本老书,红绸包裹自然就是师公从方家老宅里带出来的那个包裹了,而下面压着的那些老书便是师公生前留下的笔记。
罗先生把红绸包裹和下面的老书小心的拿了出来,没有急着打开包裹,而是先拿了一本师公留下的笔记翻了起来,小七也很好奇,便从几本书中拿了最下面的那一本翻着,都是一些老道士给人做法后记下的笔记,内容包括了做什么法事、怎么准备、怎么布置法坛、用什么经典、念什么口诀、捏什么法诀,反正写的就是一整套的做法事的过程。
“会不会有关于方家老宅做法事的记录呢?”小七想到,据罗先生的师傅说,他师公是在给方家老宅做了法事后身体就不行了,然后过了不久便去世的,如果在笔记里有记录那一定是在笔记的最后那些日子里,于是小七便翻到了笔记的最后一页。
笔记的最后一页并非是关于方家老宅的记录,小七心里有些失望,正准备往前翻翻,看会不会有关于方家老宅的记录,确突然停住了往前翻的动作,对这一页的内容发生了兴趣。这一页并非是关于到哪里做法事的记录,而是对自己所学的道法来历的一个介绍和对自己徒弟的一些嘱咐。里面说自己的师傅教给自己道法,但自己所学有限,并没有全部都学到师傅的本领,而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自己徒弟和自己所学更少,但好在自己一直以来都效仿师傅的习惯,把所做法事的过程都记录成了笔记,只要自己的弟子根据笔记学习也能学到很多,也算是传承不失了。如果自己的传人弟子在学完了自己的笔记之后还想更精进,那可以去找找自己师傅的笔记,自己的师傅一生学道,命中注定五弊三缺犯其一,最终是无后而终,但师傅的家族里让人顶了师傅这一支人,而承顶之人叫做印子渊,找到那人或他的后人,也许就能找到师傅的笔记。
看到这,小七有些呆住了,印子渊不就是自己爷爷嘛!早就听爷爷说过自己家顶了一支人,是个无后的道士,搞来搞去还真扯到自己家了,算起来那个老道不就是自己家承顶的祖爷爷嘛!看来有机会得去翻翻爷爷的遗物,说不定还就真有那老道留下的笔记呢,就算自己不要那罗先生是肯定喜欢的。
再看那罗先生,整个人都快钻进师公留下的笔记里了,正看得津津有味呢,估计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小七把笔记往前翻了翻,还真就翻到了关于方家老宅的记录,上面记录的和罗先生师傅说的基本一样。
等罗先生翻够了笔记,抱着一大兜师公的遗物和小七从师傅的小木楼下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