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的出现让阿美多少难堪,她的语气有些弱了,“是啊,为了秦子好,窦娥你先把银子赔了再说。”
“还想再闹吗?”窦端云替秦子要娶这样的媳妇儿感到悲哀,“现在我们在这里多闹下去,秦子就得不到一点安宁,这院子里这么吵……”
“什么得不到安宁,他又不是死了!”
两个女人不休不止,关汉卿再次敛声道:“若想秦子早些好转,那就消停片刻吧。”
王氏苦于无法制止阿美,进屋拉着秦子他爹跑过来,两位老人的话阿美还是不敢再违抗的,当这么多人的面,阿美只得丢下一记怨恨的眼神进了屋。
秦子父母笑着请出了院中邻里,两刻钟过后,他们才四散离开。
窦端云用余光望了关汉卿一眼,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为了她解了围,他是在帮她吗?
送走了邻里,秦子父母握紧了关汉卿的手,“关先生,多谢你的帮助,若非你救我们秦子,若非你遣散了邻里,我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医者父母心,你们不用谢我。”
哦,原来如此,医者父母心,他不是在帮她,只是在帮秦子。
窦端云收回目光,走进秦子的房间。
“你做什么!”阿美拦住她。
“去看看秦子哥。”
阿美还想开口反驳,秦叔沉声告诫:“阿美,不要闹了。”
在大家不喜的目光里,阿美紧咬着唇,走进了屋去。
窦端云忙跟上,只听砰的一声,阿美已经摔上了房门,还上了锁,窦端云推门也不得进。
“不用担心了,他应该没有大碍。”
身体微僵,迟疑了一瞬,窦端云回过身,“哦,谢谢你。”
关汉卿略点了头,转身走出门。
“你……”窦端云欲言又止。
“怎么?”关汉卿停在门口处,偏首问。
“没什么。”
这下换做关汉卿迟疑了一瞬,“你从前认识过我?”
“不认识。”窦端云摇着头决然答。
“哦。”关汉卿走出了门。
怎么可能说认识,不可能说认识的,就算她认识,她也只能装作不明不白。
杜九娘的声音从秦子的房间传来,像是在与阿美争论,突然之间她的身影蹦出来,窦端云险些吓了一跳。
“真是不可理喻!”杜九娘抓紧窦端云的手,“姐儿,阿美有没有为难你?我一直照看着秦子哥,现在她一进来竟然不让我再照看,把我撵了出来。”
窦端云道:“怪不得方才都没看到你。”
“阿美没有为难你吧?”
“你说呢?”
“我听到她要你赔银子,是真的吗?”杜九娘忿忿不平道,“她怎么能这样做,还没有过门呢,真不知臊!若是秦子哥醒着,也万万不能够让她这样干!”
“秦子哥怎么样了?”
杜九娘这时笑弯了眼,“姐儿不用担心,关汉卿的医术好着呢!”
“你怎么知道他医术好。”垂眸,窦端云想起了往事。
“他一次喝了酒后告诉我的,说他对自己一身医术很是自信,但是却做错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杜九娘转着眼珠想着当时的场景,最后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我,不再提这件事了,好像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吧。”
打击很大?这个人还知道自己错了?窦端云心中笑了笑,有些无奈,也有些黯然。其实世间万事或许都有其天定的命数,她如此重生,或许怪不了别人,只因上天已定。
“你照顾好秦子哥,我回去了。”
杜九娘诧异:“姐儿,你怎么走了……”
窦端云走进院中,对秦叔与王氏道:“叔,婶子,我心中现在十分愧疚,诚心向你们说声对不起,秦子的事我会负全部责任的,请你们二老……”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秦叔与王氏都是和善明理的人,听窦端云这样说责备而慈善道,“孩子,我们知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不要听阿美的胡言乱语,她还没有入门……”
“嘘——”窦端云含笑打断,“不要说了,我明白二老的心的,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秦子不能白受罪吧!”阿美大步走出房门。
秦叔与王氏都愣在原地不知该要如何,进退两难的神色让窦端云心中不忍。她冷冷走进房间,拿了笔墨纸张写下字据:窦氏端云赔付秦子二百两,一月内还清,绝不反悔。
阿美跟进来瞧见她这样写,伸手扯过纸张,将那“一月内还清”的字眼部分撕掉,“签字吧,顺便再画个押,银子越早赔过来越好,拖欠不要超过五日。”
秦叔大吼一声:“休要胡闹!”
阿美一个哆嗦,幽怨地瞪了一眼秦叔,回眸面对着窦端云时还是坚决不让步。
窦端云笑了笑,淡然地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画个押,手印,手印。”阿美一双杏眼盯紧着窦端云。
没有红印泥,她要如何按?冷冷静静地咬破手指,窦端云沾着血印下了一个红印子。她将字据摊到阿美眼前,“可以了吧!”转身走出房门。
“五天之内你要还清!”阿美的声音遥遥传来。
走出秦子家门口,院外斜坡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关汉卿站着这里,竟还未走。窦端云路过他身侧,冷冷地没有打一声招呼。
“我以为你会逃避。”他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我不像某些人,做错了事会逃避,错了就是错了,我自当得认。”昂首说着这样的话,窦端云知道关汉卿是不会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的。
关汉卿跟在了她身后,从前他是反感窦端云的,而此刻却是第一次对她有了一点点好的印象。他以为这个女子会逃避,会抵死不认账的时候,她竟然认了,还顾及着秦子父母的感受。关汉卿眼中闪现出一瞬的迷惑,很快就跟上窦端云的脚步。
“我猜想你并非有这么多银子吧。”
窦端云冷声:“要你管吗。”
“没有这么多银子,五日内就要还清,你想卖掉那家小店?”
“呵。”窦端云一笑,停下脚步望着关汉卿道,“就算我没有银子,我也不可能卖掉静居。那是我的心血,哪怕亏了至少它也还在,若是没有了,那我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渐渐黯下,神色也落寞寂寥。
关汉卿并不能够理解这个刁钻狂傲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黯然落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