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村的街市互往很热闹,虽然外边战乱纷起,不过村里人都没有那护国心态,一心想的便是哪一国统领江山都无所谓,只要这个皇帝不昏庸,这一小小村庄还是一如既往地运转,村子里的人们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驴车几次都被困在拥挤的集市上,荣生是一点都不着急,他巴不得有个年轻又好看的姑娘挨着他坐和他说话。但窦端云如坐针毡,见这驶不过去的街道,一蹶着跳下车。
“窦娥,窦娥,还没到啊!”
等不了了,她要赶在云郎去阿婆家之前到达那里。
只是因为路途耽搁太多,窦端云气喘吁吁在狭小深长的巷子里左拐右拐,一路不知踩扁了人家小花坛里的多少花儿。终于停在一处简易的房屋前,透着门缝,里面的院子很大,年老的妇人正坐在院中编着竹篓,笑眯了眼睛。
云郎已经先到了阿婆家,窦端云能清楚地望见他清瘦却也挺拔的背影。
阿婆家院子里的围墙很高,不过上面爬满了月季花,红的粉的开满了一大片,景色煞是好看。那墙角地面也都有飘落下来的花瓣,铺了一地,有些诗意的美。从房中走来一个年轻姑娘,一身紫衣很是素雅,举止也温柔娴静。她有温顺柔和的面目,从窦端云这个角度望过去她与云郎其实很有些相配。
这就是蔡氏要给云郎挑选的姑娘了,果真是有几分能耐,但是胜算在她手里,她不会让云郎喜欢上这个女子,她不会让自己这脸往这小小山村都搁不下去。
云郎一直在与阿婆说话,女子的脚步声很轻,他并没有察觉。阿婆抬头暗暗与女子挤着眼神,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子站在墙角伸手接着被风吹落的花瓣,一墙一花一美人,风动花飞,落英满空。这景色美得震慑人心,若不是窦端云早已知晓,说不定连她这个女子都会被这美人给迷住。
阿婆正示意着云郎,云郎扭头一望,对着这落花美人惊呆了,傻傻立着。
女子捧起落花,蹙眉怜惜:“好端端满院红色,竟连风也这般狠心。”她准备俯下身去捡一朵落地的月季,却崴了脚踉跄一倒。
云郎忙要冲上前去扶起她,窦端云夺门而入,大步走来,一把拉住云郎,“云郎,你也在这里啊。”她如大力的男儿一样,一把将云郎拉入怀中,自重生起第一次笑得如此温柔,“我来镇上卖菜,听荣生说看到你来这里了。”
云郎早已不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早已忘记去扶那女子,“端云,你也来了。”他惊喜地握住窦端云的手。
女子没有料到会有这突然杀出来的人,这一跤稳稳摔下去,吃痛着爬起来时脸颊还沾着花瓣。
窦端云故作惊讶,“呀,这位妹子跌倒了。”她放开云郎的手,大步跨上前拉起那女子,“你没事吧,疼不疼……”这句疼不疼问得别有深意,她的手指紧紧握着女子,指甲快要深陷进女子的肉里。
女子蹙着眉,抬头见窦端云虽然笑着,但一双锐利的眼眸却射出带刺的光,她一时吓了一跳,不敢出声。
阿婆这时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忙不动声色掰开窦端云的手,“窦娥啊,你这来得太突然了。”
窦端云笑回:“阿婆,我和云郎来看看你,若是有什么打扰,那我们这就回去了。”她牵住云郎就返回身。
“你们……”阿婆一时无话可说,知道自己这场戏还未开始就被窦端云识破,理亏之下也只能认栽,“那下次再来吧。”
就这样大步走出了小巷,云郎一直很高兴窦端云能来找他,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很多,“端云,你怎么自己下来卖菜了,你多日没有再做这些,累不累?”
“云郎。”停下步子,窦端云对云郎笑问,“刚才那个姑娘漂亮吗?”
云郎一愣,苍白的脸一红,忙急着道:“不是的,端云你不要误会,我与那个女子一点都不认识……”
“你说这些我怎么信。”
“真的不认识,我只是去看阿婆……”云郎手忙脚乱地解释。
窦端云当然知道云郎是不认识那个女子的,但就是他这性子太过善良,太容易轻信他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她就是想让他吃这一次教训。只是这骗他的人是他的亲娘,他大意也是情理之中。
但此刻的窦端云丝毫不会想起这一点,她只知道自己重生到这个贫民窟已经够可悲的了,蔡氏的不待见她觉得没有什么,至少蔡氏在她心中无足轻重。云郎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敢肯定自己是不会和他结成夫妇的,但是她却不能让一个男人再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抛下自己。前一世受过这罪,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要再受这罪了。
云郎不能休她另娶,要休也只能是她先休夫!
“你去看阿婆,那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若不是我下来卖菜想着顺道来看看你,哪里能够瞧见你背着我与别人幽会。”故作负气,窦端云沉着脸。
“要怎么你才肯相信我,我,我……”云郎不善言辞,平日里一直都很温和的一个人也说不出什么狠心的话,只能干巴巴地着急。
窦端云心中一直憋着笑,云郎这个样子确实怪可怜的,她转着眼珠子这样说:“不如这样吧,你若答应我今后什么事都听我的,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不是故意的。”
“好,我答应你。”
“这么快就答应?”
“嗯。”云郎只是肯定地点头,他心里这样想,若真爱一个人,什么事都是可以答应的,都是能够办到的。
“你不怕我用这个来让你与你娘反目?”
“你不会。”云郎答得坚定,“你不是这样的人,端云,其实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不会。”
窦端云一时愣住,从前身边所有人都道她是刁钻成性,仗着自己的父亲深得皇帝喜爱而为所欲为。前一世与她交好的没有几个,就一个章冉从小一直护着她,理所应当地成为她觉得是她生命里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一个人。灵魂转换,身份转换,不想身边会有这样一个对她信任且爱护的人。
“少在这里给我假好意,要是你娘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情了。”现在她是不打算离开楚州了,战乱一时平息不了,这里也有几个真心待她的人,虽然环境差了一点,但也比一命呜呼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