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神奇,在于能够反应人的心,就如天上的明月,阴晴圆缺虽自有其规律,然是悲是喜,皆因人心如何看待罢了。新月如钩,夜风微凉,本该是品茗赏月的好时候,只是看着新月,西烈月眼中却是平日里难见的疲惫。
率性的坐在书房的窗棂上,手里把玩着白玉酒瓶子,还有不到十日,就是她登基的日子,她多年来的教育,努力,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宏涛伟业,似乎都是为了那一天。西烈月低低的笑了起来,难道真的是近乡情更怯吗?当一切真的要属于她的时候,她除了兴奋,激动之外,还有哪么一点淡淡的惆怅。选择了一国之君,也就是选择了责任。有时,她真的很羡慕舒清,来去如风,自由酣畅,似乎,没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而她,却只能在这样的夜里,借着酒意感叹两句,天亮之后,她还是那个霸气凛然,手握皇权的西烈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
又灌了一口酒,她竟觉得有些微醺了,耳边隐约传来悠扬的萧声,婉转而动听,如一只柔和的手,轻抚着你的心灵。能吹奏出这样意境的曲子,一定是他,西烈月跳下窗棂,一边喝着酒,一边向曲苑走去。
靠在曲苑的门前,西烈月微眯着眼,看着眼前墨绿青衣的男子,修长的身形,流瀑般的长发,随风轻扬,光是月下抚萧的背影,就完美的仿佛仙蒂,更别提那俊美的样貌了,听完一曲,西烈月轻轻拍掌,笑道:“好曲子。”
惜抒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西烈月,说道:“王有心事。”
西烈月慢慢的走近惜抒,轻轻抚上他光洁的脸颊,用着醉人的声音轻笑着说道:“你和你姑姑一样能看透人心吗?”
西烈月迷离的眼神,让惜抒微微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惜抒不能。”若是他真的能够看透人心,为何却看不明白,她微眯的眼中,那抹伤痛是为了谁?!
拉着惜抒的手坐下,石凳上,西烈月靠着他的背后,两人背对着互相依偎着。西烈月平淡的问道:“本王封你做皇后,可好?”
好一会儿,惜抒才回道:“随便。”
“随便?”西烈月挑了挑眉,又笑道:“那封炽做皇后,如何?”
这次惜抒倒是不需要思考,很快就回道:“也可以。”
一口饮尽壶中之酒,西烈月将白玉酒瓶随意的丢在脚边,双手环于胸前,闭着眼,说道:“说说看。”
惜抒一边抚摸着手中的碧萧,一边说道:“封我做皇后还是封炽君做皇后,要看王您心中更忌惮文臣还是武将。”皇后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已,惜抒嘴角的笑忽然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西烈月忽然起身,扶着惜抒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和自己面对面。对上他清明而深邃的眼,西烈月低低的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的笑声显得格外蛊惑人心。西烈月并不否认的点点头,说道:“惜抒,你真是聪明。”只是越是聪明,看得越是透彻,便没有了欺骗自己的借口,若是他能如其他侍郎一样,把她给的赏赐和地位,看成是她的情意,或许他会更为幸福一些。
惜抒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双或霸气,或迷蒙,或凌厉,或调侃的眼,在她身边三年了吧,这双眼里,却从未有过****,是她没有,还是早已经给了别人。或许他还是不够聪明,不然怎么会让自己陷进这样的情沼之中!
掩下眼中过分流露的情感,惜抒也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背对这西烈月,轻声说道:“惜抒给王再吹奏一曲吧。”
“好。”西烈月侧卧在树下的躺椅上,倾听着舒缓而轻柔的箫声。
惜抒也不知吹了多久,音律似乎自有意识一般,缓缓流淌,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月已经西斜了。回头看向躺椅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只有这事,他才能好好的看她。从屋里拿出锦被为她小心的盖上,惜抒似无奈又似悲哀的轻叹道:“再聪明又能如何,你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惜抒自嘲的摇摇头,他还不如笨些来的干脆!
每日清晨,枫绯居里,都会传来剑锋游走的声音。许家乃海域的将军之家,许大将军位列一品,统管三军。两个女儿一个驻守北面临海,一个负责操练新兵,都是一等一的好将领,作为许家唯一的儿子,许炽擎的功夫自然也不差,嫁了西烈月之后,对于他的舞枪弄剑,她也是从不反对,又时还会和他过上几招。
小厮晓锋一边兴奋的走来走去,一边不时的看向炽君。有一个好消息,他想第一时间告诉炽君,可是炽君练武的时候又不得打扰,他只得在小院门口走来走去,好不容易,许炽擎收了长剑,晓峰立刻跑了过去,笑道:“炽君。”
许炽擎早就知道他在一旁等了很久了,帅气的脸上扬起一抹阳光般的笑容,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活像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
唉,看了十几年了,每次主子一对着他笑,他都要晃神。轻咳一声,让自己回过神来。晓峰笑道:“今日皇榜昭示全国了,昇王登基那日,也是皇后加冕之时。”
许炽擎原本带笑的脸变得有些紧张,问道:“皇后是谁可知道了?”
晓峰卖关子的笑道:“知道了。”
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许炽擎接着问道:“谁?”
晓峰看他紧张成这样,立刻大声恭贺道:“恭喜炽君,这后主是您!”这也难怪主子紧张,皇后耶!多少人羡慕的尊贵身份,连那个季惜抒都没份!
许炽擎大喝一声:“什么?!”怎么会是他?!
晓峰看主子的脸色黑中带白,不是高兴过头了吧?!咽了咽口水,晓峰小心的问道:“您怎么了?”
倒霉,许炽擎在心里嗤道!他倒宁愿不是他!心情瞬间变得烦躁,挥挥手,对着晓峰说道:“你退下吧。”
“是。”晓峰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诺诺的退了出去。
怎么会是他呢?不是应该是季惜抒才对的吗?!本来进昇王府他就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母亲硬是要他从三个皇女中选一个,大皇女常年久病的,不知道用力点碰她会不会就死掉了,三皇女不仅好色,还暴敛,这根本是没得选,他只得进了昇王府邸了。现在还要他当皇后,人人抢破头,他不感兴趣好吗!!坐上了那个位置,所有的皇家责任,繁冗孺节,家族兴衰,后宫琐事都与他有关了!!他才不要。不行,他要去找季惜抒。
许炽擎一肚子气的走近曲苑,季惜抒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在园中摆好了茶具,一边泡着茶,一边对着盯着他的许炽擎笑道:“你来了。”
季惜抒笑得越是惬意,许炽擎心里的火越是烧得炙热,冲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季惜抒似乎习惯了他的无礼,拱手笑道:“恭喜炽君了。”
许炽擎冷哼一声,回道:“少废话了,你明知道我不稀罕。”他根本志不在此。做个游侠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心愿了,难道他想省心的过自己的生活也这么难?!
季惜抒好笑的摇摇头,他也太看的起他了,和他发脾气,根本于事无补,看进许炽擎染火的眼里,季惜抒轻轻的回道:“可是你许家稀罕。”这皇后之位给了许家,皇室的立场在明显不过了,既要依仗武将,却也要有所钳制。其实这也算是互相利用。对于许家来说,也算是福不是祸了。
“你!”被季惜抒说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他说的是事实,许炽擎只得狠狠的蹬着他悠闲的泡茶。
为许炽擎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季惜抒轻笑道:“喝茶吧,你我若能改变什么,也不需身在此处了。”别说皇榜都放了,不可能更改,就是没有放榜,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意见,皇室要的只是他的身份而已。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看透,也真是不容易。
许炽擎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茶,愤愤的吼道:“我和你不一样。”他深爱着昇王,是心甘情愿身陷王府的,而自己,却是万般无奈下进入的。这个皇后怎么说都是季惜抒更合适才对!
既然他不领情,季惜抒收回手,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说道:“结果有区别吗?!”将来还不是一样身处后宫!
没有区别!许炽擎颓然的坐了下来,为人人羡慕的后位头疼万分。
季惜抒则是不发一语的继续喝着他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