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面，只是听说过她而已。”敏儿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不经意地回道。
“可你跟沈少爷倒是挺熟的？”
“我跟他也不熟，才认识没多久，见过几次而已。”敏儿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并未深思姑姑此番问话的深意。
“那你……”玉馨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问起。
敏儿摘花的手一滞，联想到她的一席话，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姑姑辗转问话的含意。她回过头来正视着姑姑，清澈的眼眸波光流转，说道：“姑姑，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我爹派的人来过了？”
玉馨点了点头。
“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个王爷，又无力改变什么，只好选择离开了。”敏儿诚挚地说道。
玉馨闻言沉默半晌，许久都没有说话。
敏儿在一旁看得越来越心焦，姑姑在做决定，她会把她的行踪告诉父亲吗？“姑姑，求求您，暂时别告诉我爹，好不好？等我走了，您再说好吗？”敏儿摇着姑姑，痛苦的眼神任谁都不忍拒绝。
“你还要走？去哪里？”玉馨吃了一惊。
敏儿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也不知道。
玉馨心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更焦急不安，“难道是跟他一起走？”
敏儿咋一听，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琢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吓了一跳，想不到姑姑竟有这样的误会，不禁羞红了脸，连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唉！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玉馨望着她那个拥有绝色容颜的侄女，望着她那双横波目，如同远山下的天湖般纯净，相信她所说的话，可是她还是想不通，“既然你不是心有所属，那为何要走呢？”
“一言难尽了。”敏儿娥眉微颦，心思一转，说道：“等有空再慢慢说，现在做桂花糕要紧。”说完提起篮子，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玉馨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追问，站在树下，桂花香萦绕鼻端，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夜空中，月朗星稀。林宅后园灯火摇曳，秋风吹过，桂树叶沙沙作响，如同隆江的潮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幽远而神秘。
桂花飘香，馥郁芬芳。正如古诗中所说：桂子云中落，天香云外飘。
赏桂的地点就设在凉亭里。石桌上摆满了金秋的果实，硕果累累，闪着诱人的光。
敏儿第一次见到沈妍，不得不惊叹她的美貌。雍容华贵如牡丹盛放，一颦一笑尽显风姿绰约，怪不得太子一见便钟情，也无怪乎自己的大姐落选了。
在心里幽幽一叹，感念姐姐的命运，可转念一想：大姐虽然是当不了太子妃，可是也不能说她就不幸福啊，姐夫虽不及太子显赫，却疼她敬她，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不就是幸福吗？
敏儿心里这么想着，走了神，一抬头，发现沈妍正目不转精地打量着她。看到敏儿也在注视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瞬间便被口中那淡淡的桂花香折服了，由衷地赞道：“好清爽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功夫独到，哥，你也尝尝。”
慕粼嘴里已塞了满满一口，正准备下咽，闻言，便哽在了喉咙中，下也下不去，上又上不来，干瞪眼。慌得众人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他伸手顺了顺胸，又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这桂花啊，我知道香气浓，若是放得太多太少都不好，这可就要看各人手艺了。敏儿做得恰到好处，一个字——好！”说完复又拿起一块，正想往嘴里送，又补充了一句：“这回可别再打断我了，我要好好品尝。”
大家都笑了，敏儿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烛影闪烁，仿佛自己的内心，起伏不定。
沈妍说道：“其实做东西和人有关，讲究的还是灵气，就如同吹箫一样，吹的人不同，吹出来就不一样，有些人吹出的是天籁，有些却不堪入耳。上次听太后说过，敏儿吹的箫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让她难忘，我却无缘听到，今日可否请敏儿再吹一曲呢？”
“等一下。”慕粼突然叫道：“不就是吹箫吗，我也会，先听我吹一曲吧，权当助个兴。”说着慕粼站了起来，径自走到凉亭外，站在薄纱般的月光下，独自吹了起来。夜风撩起他的衣襟，面前的男子琼枝玉树，如神谪般俊美。
敏儿一下子恍了神，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春日，那个站在桃花树下吹箫的少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说的就是当时的场景吧。那个躲在她心中十年的少年又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看慕粼吹箫，竟让她想起了他。那场景，就象昨日重现般熟悉。
一曲终了，敏儿犹如梦中。她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何要费尽千辛万苦，艰难跋涉而来。一直以来，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如今却发现，心里已满满的全都是他。
************
林府的日子安静而舒适，敏儿每天帮着姑姑做做针线活，偶尔下下厨，为姑姑做几样可口的京城小吃，又或者陪姑姑上街逛逛，日子倒过得惬意。
自从那日姑姑问起她离家出走的事之后就没再提起，两人似乎极有默契般地保持沉默，仿佛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平静的表面，却隐盖不了各自内心的暗流涌动。敏儿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有个结果。
敏儿的姑父这几日正好外出做买卖，记忆中的他温和谦恭，待人和善。他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目，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流韵味，只是岁月镌刻在脸上的痕迹是那么明显，以致于眉宇间总有一丝隐忍的苦闷，与整个人格格不入。这几年他和姑姑相濡以沫，风雨共担，男主外女主内，把个小家经营得有声有色。
敏儿斜倚窗边，看着屋内的姑姑，正聚精会神地纳着一个鞋底，那一脸专注的神情，连敏儿走近也未曾察觉。“姑姑！”敏儿故意提高八度，凑近玉馨耳边叫道。
玉馨抬起头来，见是敏儿，笑道：“吓我一跳，快过来。”
“在给姑父做鞋底呢，我在这里站半天了您都没发觉。”敏儿调皮地眨眨眼睛，拿过鞋底来看。
匀称细密的针脚，一针一线渗透着穿针引线的人千丝万缕的深情。敏儿抚摸着，说道：“怎么不请人做一双呢，自己做多费神呀？”
“还是我自己做放心，你姑父做生意走南闯北，需要一双舒服柔软的布鞋，再说他穿惯了我做的鞋，换了别人他不习惯。”
敏儿羡慕地看着姑姑，凑上前来，“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