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如一、杨舒心、石重义、郭威、赵匡胤、刘知远、赵普、柳如音、柳如烟、柴守仪、石重玉等人回到留仙居,各自回房歇息,石重义自是与赵匡胤、赵普同一个房间,石重玉则安排与赵京娘、柴守仪一起。
柳如一刚进屋,柳不去扣门而进,说神柳山庄传来消息,神器之一的“四光古灯”现在南吴大元帅徐知诰手中,可前去金陵府查访之。柳如一忙欢喜前去告诉杨舒心。
杨舒心听闻,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可靠么?”
柳如一道:“神柳山庄,据点遍布天下,想必是南方的据点传来的。消息应该可靠,不然爷爷不会通知我们的。”
杨舒心道:“好,我也正打算南下,去匡庐山看看。”
柳如音道:“去匡庐山?”
杨舒心道:“不错,还记得今天筵席之上赵匡胤说的那句话么?”
柳如一道:“你说的是‘四光现五色,六花合七叶,八孔奏九曲’?”
杨舒心道:“不错,这句话是《无字天书》后记中的话,怎么会出现在庐山石刻之上?我想前去一探究竟。”
柳如一道:“那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出发。”
杨舒心道:“好。”
柳如一遂叫柳如烟去告知石重义、石重玉行程。
赵匡胤听闻,心中发愁,不知道是该和石重义等南下前往金陵,还是该和张君宝等北上前往魏州,当晚辗转难眠。
次日上午,柳如一等前去向张君宝辞行,恰巧张君宝也正要启程赶往魏州,于是双方告别,此时赵匡胤还犹豫不定。
石重义见此,问道:“匡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赵匡胤道:“不瞒大哥,我和普兄弟还不知何去何从。”
石重玉道:“赵大哥,跟我们去江南吧,你和我二哥是结拜兄弟,怎能分开呢?”
石重义道:“是啊,是啊,此去江南,说不定我们还能遇见那两位白姑娘呢。”
赵匡胤听到“白姑娘”三字,心中一震,问赵普道:“普兄弟,你说呢?”
赵普道:“我听匡兄弟的。”
赵匡胤乃决定跟随石重义南下。
于是,张君宝、郭威、刘知远、赵京娘、柴守仪、高怀德,携着熟睡中的陈抟老祖,北上前往魏州。柳如一、杨舒心、柳如烟、柳如音、石重义、赵匡胤、赵普、石重玉南下前往金陵。
临行前,柳如一自是叫柳不去、柳不器派人将行程告知神柳山庄庄主柳无为,并嘱托顾好小红马,不提。
却说范廷光、安重荣、段思平遵照神龙教教主胡青夜之令,前往少林寺抢夺无骨舍利。路上商议如何下手,范廷光道:“少林寺高手如云,凭我们三人,硬抢是绝对不行的。”
安重荣道:“既然如此,何不让教主多派人来?”
范廷光道:“我已经向教主禀明,可教主初涉人间,不知人类之能,不知武林之奇,只增派两位兄弟,我若再言,在教主眼里,我们三人岂不无用?”
安重荣道:“范兄所言极是,但现今如何抢得无骨舍利?”
范廷光道:“硬夺不行,可以智取。”
段思平道:“如何智取?”
范廷光笑道:“到了少林寺你们就知道了。”
这一日,三人扮成香客,来至少室山下,范廷光道:“两位兄弟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安重荣、段思平不解,见他奸笑,知道没什么好事。
不一会儿,范廷光背着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前来,安重荣、段思平一看,见那少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显然身受重伤。安重荣道:“范兄,这少年是谁?”
范廷光道:“他是我的妙计,走吧,我们求佛去。”说完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三人进入寺中,来至大雄宝殿,见殿内供奉着三座大佛,范廷光让段思平搀扶着那少年,自己上香礼佛。段思平见那少年神色痛苦,便把了把他的脉,心中一惊,这少年中的正是“形而下掌”,骨骼尽断,从伤势看,刚中掌不久,难道是范廷光下的手?
范廷光上香毕,让段思平把少年交给他。他扶着那少年,跪倒在大佛前,祷告道:“佛祖在上,弟子中年得子,奉若珍宝,不想日前被仇人所伤,弟子多方求医问药,仍无疗效,如今危在旦夕,佛祖慈悲,请救他一命。”说完连连磕头。
安重荣、段思平从没听说他有这么一个儿子,然见他言语恳切、祷告虔诚,不像是假的。心道:“这真是他的少年么?被仇人所伤?是什么仇人?”正在疑惑之际,又听见范廷光在那念念有词,祷告不止。安重荣、段思平和殿内香客不禁被他的言行所感动。
这时,范廷光用手在那少年后背上一按,那少年喷出一口鲜血,范廷光痛苦叫道:“少年,少年,你怎么了。”然那少年脸色青紫,气若游丝,早已说不出话。范廷光大哭,猛然站起身来,一掌击向佛身,大叫道:“求佛无效,留你何用。”
范廷光这一掌乃是以刚猛著称的“形而下掌”,打在佛像身上,发出轰轰声响,幸好那佛像乃铜铸而成,没有被击碎,然佛身胸前却是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掌印。
殿内香客见此,吓了一跳,安重荣、段思平心中也一惊,不明白这范廷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说不能硬抢么,要是惹怒了寺中僧人,岂不麻烦了。
这时早已有僧人告知大雄宝殿执事了尘和尚,了尘和尚听说有人破坏佛像,赶紧前来。见范廷光眼含泪水,满脸痛苦,道:“不知施主何故对我佛不敬?”
范廷光道:“范某一生向善,虔诚礼佛,如今独子伤重,特来求佛祖庇佑,没想到,不求则好,一求少年伤势反而加重,都说佛祖慈悲,没想到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辈,怎么能在此受天下人供奉?”
了尘道:“阿弥陀佛。少年伤势如何,让小僧看看。”
了尘仔细看了看,道:“阿弥陀佛。小施主骨骼尽碎,心脉尽断,怕是没救了。”
范廷光道:“请大师发发慈悲,求求佛祖,救救我儿。”
了尘道:“恕小僧无能。”
范廷光怒道:“佛祖不是神通广大么,观音不是救苦救难么,连一个少年都救不了,难道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了尘道:“佛法度人,消前世业,种今生因,结来世果。因果业造,小僧实在无能为力。”
范廷光道:“今天如不救好我的少年,我将一把火把少林寺给烧了。”
了尘道:“这……,小僧实在是无能为力。”
范廷光道:“传闻少林寺供奉的佛陀无骨舍利,灵力无边,神通无比,具有起死回生之效,还望大师慈悲,请出无骨舍利,救我儿一命。”
了尘道:“无骨舍利,的确是佛门圣物,然并无起死回生之效,江湖传闻,施主不可轻信。”
范廷光道:“大业二年,四岁的李世民患眼疾,双目失明,李渊携其至草堂寺求佛,住持拿出佛祖舍利,李世民遂重见光明;垂拱初年,武则天被刺客所伤,命在旦夕,白马寺住持冯小宝拿出佛祖舍利,武则天遂痊愈。这些事情天下皆知,难道也不可信么?”
了尘道:“文皇乃天之骄子,女皇乃菩萨转世,他们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乃是自身福报,未必是舍利之功。”
范廷光道:“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一派胡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请出无骨舍利,否则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双掌分别击向旁边的十八罗汉塑像,那些佛像应声倒下,散落在地。
“阿弥陀佛!”这时,突然从殿外传来一声佛号,声音清晰雄浑,一听便知是内力深厚之人所念。
众人转过身,朝殿外一看,见一众沙弥簇拥着一个老和尚缓步前来,身披袈裟,手持锡杖,白眉银须。了尘忙趋步至老僧身前,施礼道:“见过方丈。”原来这位老僧即是少林寺方丈,法号觉心。
安重荣、段思平见是方丈亲至,忙施礼问好。范廷光本来就色厉内荏,从刚才的佛号声中,又知觉心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心中生惧,不敢作声。
觉心走至范廷光跟前,道:“佛门圣地,不可造次。”声音虽然轻缓,却颇有威严,范廷光心中颤颤,做哀痛状,道:“非是在下造次,实在是情切所至,爱子伤危,方寸大乱,还望方丈见谅。”
觉心道:“少年伤势如何,让老衲看看。”
段思平遂搀扶着那少年来至觉心身前。觉心看了看,道:“这少年的确受伤不轻。”
范廷光道:“我这少年被仇家所伤,命在旦夕,非无骨舍利不能救,还望方丈体念佛祖慈悲之心,请出无骨舍利,救我孩儿一命。”
觉心道:“这少年相貌仁善,老衲定当尽力。了尘,请这几位施主先到一旁休息,老纳要为这位小施主运功疗伤。”
范廷光听出觉心无需请出无骨舍利,就能治好这少年的伤情,心中大骇,仍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随了尘在一旁座下,看觉心究竟有何能耐,能治好这将死之人。
只见觉心吩咐小沙弥将那少年安放在蒲团之上,而自己跏趺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正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范廷光见觉心念咒治伤,不以为然,心中暗笑,可是当他想起当初行悟大师念诵的《楞严经》能让李重美摆脱自己形神分离大法时,心中一震,暗叫不好,不过见那少年脸色亦然苍白,不见起色,才放下心来。安重荣获异人传授弥勒神掌,与佛门有些渊源,虽然他见觉心念咒治伤有些匪夷所思,然心中对佛门经文多少有些敬意,故虽无心听经,却也安然静坐。只有段思平,觉得《心经》虽然天下皆知,妇孺皆可念诵,然从觉心的口中念出,似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启迪着自己的智慧,故而虔诚听经,乐在其中。
在庄严的诵经声中,范廷光一直忐忑而又密切地关注着那少年的伤情变化。不一会儿,觉心已经将《心经》念诵三十六遍了,这时那少年脸色渐转红润,双目微睁,显然伤情大愈。众人见此,惊叹不已。范廷光见那少年好转,内心不安,轻声对了尘道:“大师,我佛慈悲,方丈神通,孩儿好转,我心稍宽,这一放松下来,竟要如厕,我出去方便方便。”
了尘道:“施主请自便。”
范廷光示意了一眼安重荣、段思平,二人会意,便跟着范廷光出了大雄宝殿。
没走多远,范廷光道:“我计败矣,赶紧离开少林寺。”
安重荣道:“范兄何出此言?”
范廷光道:“现在没时间说,趁那些和尚没发现,赶紧离开。”
三人悄然离去,来至少室山下,范廷光便将自己计策告诉安段二人。原来,范廷光计划用治伤之计,引出无骨舍利,然后趁其不意,夺之。没想到方丈内功深厚,佛法精深,不需要无骨舍利,也能将那少年的重伤治好,以至功亏一篑。
安重荣叹道:“范兄妙计,可惜未能成功。”
段思平问道:“那少年呢,你从那抢来的?”
范廷光道:“是我从山下一帮贩盐之人中找来的,乃少年真是命大,中了我一计形而下掌,竟然还能被治好。”
段思平道:“那少年确实命大,但也命苦,一个无辜之人,竟然遭此劫难。”
范廷光见段思平有埋怨自己之意,心中不悦,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计牺牲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段思平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安重荣见二人不睦,打了个哈哈,道:“如今无骨舍利没有到手,我们回去该如何向教主交待?”
范廷光道:“回去再说。”
三人遂离开少室山,赶回华山。
了尘和尚在大雄宝殿,见范廷光等人久久未回,心中纳闷,然也未多想。此时,觉心已经将《心经》诵念了四百八十遍了,那少年似已痊愈,睁开双眼,迷迷糊糊道:“我这是在哪?”
觉心见那少年开口说话,知道已无大碍,便停止诵经,运气疗息。了尘知方丈用功过度,不便答话,乃对那少年道:“小施主现在少林寺。”
那少年道:“我怎么会在少林寺呢?”
了尘道:“是你父亲送你来少林寺治伤的。”
那少年道:“我父亲?他人呢?”
了尘遂吩咐小沙弥前去叫范廷光,小沙弥回来报告,范廷光已经离开少林寺,不知所踪。
了尘见少年心中失落,便转移话题问道:“小施主如何称呼?”
那少年道:“我叫柴荣,邢州尧山人,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原来,这少年即是后来继承郭威帝王之位,成为后周第二位皇帝,被后世誉为“五代第一明君”的柴荣。
了尘道:“施主身无武功,想必不是江湖中人,怎么受了此等重伤?”
柴荣道:“在下也莫名其妙,日前我和父亲随家族盐帮南下进盐,路经少室山下,被一武功高强之中年人强行掳走,不由分说,打了我一掌,后来我就人事不省了。”
了尘道:“你父亲武功高强,怎会轻易让你被歹人掳走?”
柴荣不解道:“大师何出此言,据我所知,我父亲不会武功。”
了尘道:“这……”
柴荣见了尘满脸疑惑,也没在意,遂要站起身来,然挣扎数次,也未成功。了尘制止道:“施主重伤刚愈,身子虚弱,静修要紧,不可轻动。”
柴荣道:“在下半途被劫,生死不明,双亲不免担心,我须向家人报个平安。”
这时,觉心疗息毕,听闻柴荣此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聪慧仁孝,老衲甚是欣慰。报平安之事,老衲自会派人前往,施主安心在此修养。”
柴荣道:“多谢大师体恤。”
方丈觉心便一边吩咐小沙弥抬着柴荣至一禅房休息,一边命了尘安排人前往邢州柴家庄通知柴荣家人。
于是,柴荣遂安心留在了少林寺,一呆就是大半年。就是这大半年的经历,大大改变了柴荣的一生,也深刻影响了佛教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