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根据诗延伸写的故事』
“干什么呢,这一段时间一直听您敲敲打打,可不是有什么好物件要造出来了吧,这年月啊,不太平,您那,年纪轻轻,干什么都行,可别把您的家传绝学摆出来了,您那,当知道怀璧有罪。”瘦弱青年苍白着脸,嘴唇泛着病态的薄红,冲屋内喊道。
“啊啊,哪有哪有,听这调侃,我知道你不是按年龄来叫我,而是按的我在族里的手艺等级,可你也别对我用敬称了,你也知道,怀璧有罪,你这个称呼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屋内传来一人朗润如清泉的嗓音,很是好脾气,带着笑意。
“哎,听您的,噗哧,听……听你的,瞧我这,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叫习惯了,你注意点就好,我也去给我父亲提提醒,让他换个行当,等年岁太平点了,我们再重振家族。”
脚步声渐渐远去。
“咳咳……咳咳……”屋内那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但咳嗽稍止,又浑不在意地制作了起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时日无多了,由不得自己不在这险厉的光景仍然兵走险招。
“年岁不太平啊,不断有匠人被抓去不知道干什么,听说钟家小子前一段疯了,然后好了之后还是有些呆愣,再做不了精细的活计,改雕桌子了,可惜啊。”
“我看也算好事,正因此,不是没抓他去么。”
“你不懂,他家祖传好手艺,一脉单传,而且只能言传身教,如今他这等同于废了,他家的祖传手艺到此为止了,唉。”
来人坐在他面前,眼睛里隐隐约约的打量,一些银钱被摆在桌子上:“这是定金,如果做得好,还有打赏。”他应了,然后在来人的来回的脚步下开始制作。
那人在打量的同时思索着:果然,他这架势确实有底子,手法也是,可是,应当确实是传闻一样的废了,终究还是差几分,然而,这门手艺,差一分都千差万别,还是不行。
想着,却没有放弃某种可能,决定等到最后一刻。
交货了,看着大体还不错,实则细节上各种力不从心的痕迹的成品,他有点鄙夷,但还是笑着给了年轻的匠人很多赏钱,年轻的匠人仿佛在欣赏这赏银上繁复的花纹,面容清俊,目光却或许过于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目光收回,掩盖了一分对这匠人不应该有的怜悯。
他并没有带走成品,而是突然一挥手,有人挥着刀把这年轻的性命收割。宁可错杀,不容放过。可怜的成品和那清风霁月一样的年轻匠人,都被留在了这里。
闻风,病弱青年战战兢兢连夜带人把匠人和成品都悄悄弄走了,找了一处不起眼却很幽静的小山岗,将他埋葬于此,影影绰绰,细碎的阳光投过不远处的树叶映照在墓碑上,温柔缱绻,好像是一个柔软的梦。
青年有意将这最后的成品焚于碑前,却留意到了一处熟悉的花纹。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儿时戏玩,每每制作小物品练手,那人都会在长辈验收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将物品摔在地上,反而显出了藏在成品内部的它物,比如,鸽子腹中有卵,卵中甚至还有一片羽毛。长辈称赞那人擅于机巧,却也敲打他:“以后此等机巧,不可告与他人,匠,所制之物本身之用最为重要,不可引导他人因为好奇之心,舍本逐末,去破坏器件本身去追寻附带的内里。”往后,那人看起来规矩了许多,却偷偷告诉他,以后内部别有一番机巧之物,都会有这么一道独特的花纹。
瘦弱得仿佛透明的青年拿出了随身的雕具,按着花纹将桌子样的笨物凿开,这是大规模销毁之后,世间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凤尾笛。
数年后,在恢复了清明的盛世,一位老人吹响了笛音,有凤前来,眸中含泪,绕梁三周,飞往远方,余音不绝。
——天镜泊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