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一个将军,一壶酒,一座城。
城是将军的梦。
将军老了,梦却还鲜活如初。
将军想,我要实现它。将军年轻的时候就想得到那座城。
将军把埋藏了很多年的御赐酒取了出来,一口也没喝,甚至没有打开封闭精美的酒盖,他只是久久地坐在已经长了青苔的台阶上,抱着酒看了好久,好像在看酒,又好像在透过酒,看别的什么。苍苍的白发中偶尔几根灰发,眼眸似乎还有昨日的风华。
但,他清楚知道,自己老了。
也许不是没有心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吧,他想,或许自己只是不想承认那个梦想对自己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将军找来了一个人。
将军说:“
那座城我一定要拿到手
你知道的,我已经等了太久
我为你取出这陈年老酒
为你求得心爱姑娘的刺绣
挟恩以报不是我的风格
但我今天只有这条路可走
全部身家都交与你哥
成功与否都不必再回头
失败他们可以远走
成功你将有姑娘和老酒
其实那座城池几乎已投诚
但我不愿有任何差池
带上所有士兵和狗
等你回来
还可以牵着姑娘的手
一起白头。”
那人拱手作揖,面容清冷,很年轻,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天黑的时候,那人穿上一身戎甲:“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将军却好像老了几十岁,他挥挥手:“
不必在意我的嘱托
心愿也许已然老去
我也不再要求那座城
我放了你也释然我
城池不要什么都不求
你问我那姑娘和老酒
没有付出为何拥有
不过年轻本身就是拥有
你可以用心去换姑娘的手
让她愿意与你一起走
这坛老酒今日我们同饮
今后各自再也不回头。”
年轻人仍旧清冷地作了一个揖,坦然坐下,潇洒地仰头饮尽了这杯酒,然后,他笑了,蓦然一笑,因为陈年老酒,他的脸颊浮现出美丽的红晕,像极了五十年前的将军。喝完,他起身,沉默退下。
将军再也没有见过他。
次日,城主献来了令牌。
十年后,将军永远睡着了,在他渴望了大半辈子的城中一棵树下,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那天,花开得正盛,花瓣却不知为何落了满地,纷纷扬扬,正如一场盛大的送别。
一个时辰后,一个人沉默着推开了门,抱着一坛酒,他没有走近,只是静静地开启了酒坛的封印,闭上波光潋滟的眼睛,抱住酒坛,仰头一口气喝完,来不及吞咽的美酒顺着嘴角流下,好像是热泪,又好像是永无牵挂的河流,一如往前,从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