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玉寒湖面,被一颗小石头激起了层层水花。
她坐在湖边,一颗一颗无聊地扔着石头,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这已经是第十日了。
湖色如玉,雾气清寒,缕缕烟波,云水渺渺,被她取名玉寒湖,只因湖面吹来的风冷寒极致,染了寒,终生将会落下顽疾,夜夜发作,生不如死,玉寒湖中无鱼,是鱼灵气未养成,怕它们伤了,早早放生到幻溪湖去了。
她举起手,正要抛出,一人拦住了她,“臭丫头,玉寒湖得罪你了么?”
紫珠不理他,十日,师父不睬她,他也不睬她,她一个人坐这儿十日,一个人都没来和她说一句话。
她已经很伤心了,扔几颗石子算什么?
抓起一颗石子,咚地一声抛入了湖中。
“臭丫头,竹翁我得罪你了么?”那绿衣靠近她问。
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身旁的竹翁,被她像空气般忽略了。
“师父这副德行,徒弟也是这副德行,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竹翁一股脑儿坐在地上。
她侧过头,欲言,又止住了。许久,只盯着湖面,默不作声地看着。
“臭丫头,湖面都要被你看出一朵花来了,你想说便说,想哭便哭,莫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竹翁气急,硬是把她的小脸扳过来看着自己。见那双眸子抹了层水雾,似泣非泣,似蹙非蹙,着实我见犹怜,心中一紧,便放开了她。
紫珠蜷缩着身子,泪光点点,幽幽说道:“竹翁,你知道么?以前我对神求了两个愿,一是永远留在神的身边,看最美的风景,二是永远不伤害任何一个人,你看看我现在,留不住师父身边,还害了师父两次,一次是为了救我,两次也是为了救我,一次让他毁了百年修行,一次让他逆天而行,后果如何我看不到,看不到难道就不痛了么?师父越是不打我,不骂我,不罚我,我就越难过,我宁愿他赏我刑,换我一个心安也好,可是,你看见没?师父依旧不闻不问,只当我死了似的,有我没我都一样。”
“胡说!是不是风灵雪四个丫头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她们又没有说错。”
“你又信了?”
“摆在眼前,我如何能不信。”
“臭丫头,你这么笨,首席弟子当真是做不成了。”
紫珠一惊,“首席弟子?”
“前日你师父问我,臭丫头如何,我就替你说了一堆好话,可如今见你笨到如此地步,我简直在自打嘴巴。”竹翁掏出了紫葫芦,不悦地喝起酒来。
“竹翁,你是怎么和师父说的?”
竹翁端坐起身子,“臭丫头,我口渴了。”
“好,我去泡茶。”紫珠采了水,泡了一壶雪茉莉茶。
竹翁饮一口茶,仍旧不满意,“臭丫头,我饿了。”
“好,我去做饭。”
竹翁爱吃鱼,她就做了一条鱼给他。
等那条鱼呈上来,竹翁又说,“臭丫头,我要听琴?”
“好,我弹琴给你听!”
说完,取来了桐木素琴,她的琴是竹翁一手教的,说是一手,却夸张了些,那日见竹翁弹了一次,她便记住了指法,弹第一遍生涩,第二遍已不像初学琴的新手。
不弹则已,一鸣惊人,不知师父能不能听到?
十指揉弦,柔柔撩起,破弦之音,惊醒红尘几万里,咫尺天山,动摇三尺,日月蔽,群花羞。
曲调婉转,声声慢,声声醉,似断非断,一时高而一时低,一时有而一时无,彩蝶翩翩,不知恋雪恋琴还是恋她?
“竹翁,好听么?”一曲尽,她笑嘻嘻地凑近竹翁。
竹翁点了点头,挑一块鱼肉很满足地吃起来。酒足饭饱之后,竹翁摸着肚皮说道:“臭丫头,你就那么想做天仙子的首席弟子?”
紫珠点了点头。
“做我的弟子不好么?”
“不是不好,而是我一心只想做师父的首席弟子,从未想过做竹翁的弟子。”她很是干脆,心里想什么便说出了什么。
竹翁喜的就是这份坦白,不像那风灵雪那四个小丫头,灵力虽强,悟性极高,但城府太深,心高气傲。他对那四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眼前的丫头虽然笨,但笨得干净,笨得清灵,她最适合修仙,不愧是千年难遇的一朵仙葩,可惜,与她无缘。
“臭丫头,若做不成你师父的首席弟子,便投入我门下,我一定倾我所有,让你变成一个神仙。”依旧怀着一点点希望。
可她还是摇头,“竹翁,即使我做不了首席弟子,我还是不能投入你门下的。”
“你嫌弃我老头子没你师父好看还是没有你师父厉害。”竹翁语气颇酸。
紫珠劝道:“竹翁,我师父为了我,几次三番豁出性命去,我怎能不报答他?”她只想早日变成神仙,如此才有资格呆在他的左右。
“臭丫头,再隔几个时辰考核就开始了,你怕不怕死,若是怕死,就别去了。”如果可以,竹翁真想把她绑起来,哪儿也不让她去,不去做什么天仙子的首徒?也不去登什么日月神殿?
可是她喜欢,他也就跟着喜欢好了。
紫珠起身,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竹翁,妖怪一出惊天下!更何况我有九条命撑腰,还有竹翁撑腰,自然是不怕死的。你还没告诉我,在我师父跟前,你都说了些什么?”
竹翁狠狠地挖她一眼,“你还怕这个?”
“怕得很,在天山,谁不知师父最不待见的人便是我,要是连你都不为我美言几句,那我岂不是只能一辈子窝在雪苑做花农?”她苦着小脸,让人瞧着不忍心起来。
“花都被你养死了,这花农不做也罢!”说完,便唤来他最喜的七彩云。“臭丫头,赏给你了。”
紫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竹翁,你舍得送我?”
“一朵破云,也让你一惊一乍的。拿着,这是口诀,以后它不听话就这么制它。”见竹翁掏出一片金边绿叶,浮在眼前,他半眯着眸子写了个诀,样子看起来甚是高深莫测,那些鬼画符似的诀飞进了金边绿叶之中,定睛一看,仍是一片满大山都是的叶子,然接过来,却在掌心消失了。
紫珠惊愕片刻,“竹翁,叶子,跑哪儿去了?”
竹翁放声一笑,“你明明收好了却来问我。”
紫珠不解,“我收好了?收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竹翁抚弄青须,不再多说。见那朵云还孤零零地候着,“去将那朵云唤过来。”
紫珠点头,见她清清嗓子,朝天上的云喊道:“七彩云,你过来。”
竹翁嘴角抽了一抽,“我让你将云唤下来你就给我这么个唤法。”
“不然呢,它飘在天上,我在地下,你总不至于让我飞上去把它抓下来?”紫珠觉得那实在太难了。
“臭丫头,以仙术驭之。”竹翁有一种很铁不成钢的感觉。
紫珠恍然大悟,忙凝聚心神,见她周身雪雾缠绕,透着光芒,不似风雪,更赛风雪,飘在半空的七彩云徐徐而落,轻飘飘地将她拱上云端。
“竹翁,你看,七彩云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竹翁坐在雪地上,朝她笑道:“七彩云是彩虹仙子的坐骑,五百年前送给我,如今我送给你,你可不许把它弄坏了,七彩云喜阳不喜雨,艳阳下你坐坐无妨,下雨天千万不要叫它出来,听见了么?”
“若是叫它出来会如何?”紫珠抱着软绵绵的云,不忍放开。
“究竟如何你试过便知!”
紫珠调皮地吐吐舌,“哪日下雨,我们一起试。”说完,驾着云,一路颠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