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水殿出来,紫珠一个人漫步在雪中,天山的雪,看起来就像绽放的花朵,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采,待占满手心,轻轻吹出一口气,从手心纷扬的雪花一朵一朵的,似一个自由自在的神仙一般,她曾经,也这么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神仙,长生不老,陪着师父,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有得选择,她不会离开,可惜她没有选择了。
站在山门口,挥手唤出了碧灵,心里总有些放不下,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才转头淡淡地吩咐道:“碧灵,走了!”
碧灵剑白光惊云,划破天际,直入云端。
一路无事,缓缓而行,不料紫珠突然轻叹一声,让碧灵惊颤了剑身,剑气涣散,连人带剑从天上掉进了湖里,溅起了几尺水花。
紫珠两眼死死地盯着湖面,她最近莫非犯了水劫,怎么动不动就掉水里呢?一点都不好玩!环顾两岸青山,赫然发现此地竟是幻溪湖,也就是说,是那几条臭鱼在做怪了。
“臭鱼,打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你们都吃了雄心豹子胆是不是?”紫珠大喝一声。
平静的湖面顿时涌起圈圈涟漪,忽见水花飞起一人之高,条条如注,拢成水台,水流为纱,垂挂如帘,煞是好看。
紫珠脚尖微掂,身影轻轻一落,入了水亭中,亭中珊瑚的茶几上,摆放着几盘精致糕点,飘着花的香味。
正好她饿了,随手便抓起一块便往嘴里塞,此时,湖面荡荡,游来七尾锦鲤,上了水亭后,幻为了人形,七人玉颜无浊,白衣翩翩,齐齐跪地一拜,齐齐念道:“参见主人!”
“噗!”紫珠一口糕点来不及咽下,只这么一喷,使七人翩翩玉公子形象顷刻毁于一旦。
“臭鱼,你们能变成人形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想吓死我啊。”紫珠抹了抹嘴,不满地道。
“主人息怒,本想给你惊喜,怎料成了惊悚。”一人答道。
紫珠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愤道:“何止是惊悚,谁让你们变成小白脸的?丑死了!”
“小白脸?丑死了!”七人诧异。不管怎么看,比此刻的主人都好看几万倍啊,主人的眼光,已经差劲到如此地步了吗?
“主人,我们变得如此也是你一手造成的,这可怪不得我们。”又一人答道。
“主人,也就你嫌弃我们,凡人可都是很崇拜的。”
“我现在就是凡人了,要不要我崇拜一下你呢。”紫珠笑眯眯地问。
此刻的主人,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地不赏心悦目,好在那双眼睛,如剔透的星辰,使得她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我们不敢!”七人都垂下了头去。
紫珠敛去怒意,沉声道:“不敢都偷跑去凡间溜达了,要是敢的话,岂不是要在凡界娶妻生子一辈子?”
七人额头冷汗顿下,主人又开始口无遮拦了。索性都闭嘴沉默起来。
紫珠坐回椅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回案上,眉眼微转,语声放柔:“既然背着我出去玩过无数次,想必对人间了如指掌,不如与我说说。”
七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遂问道:“主人此番打扮,莫非是要下凡去?”
紫珠点了点头,提起裙裾,微笑着问:“我这打扮是不是会颠倒众生呀!”
七人勉强一笑,只答道:“我们只担心众生会被主人吓死。”
“鱼就是鱼,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师父特意赏赐我月光霓裳和绝颜丹,就是不想我在人间泄露了仙人之身。我倒是觉得这身打扮好,不会遭人惦记,上次我去人间玩,那些凡人看了我就像见着一只女鬼似的。”
一人失笑,望着紫珠道:“主人之姿,倾天下,醉山河,怎可与微不足道的女鬼相提并论?”
“说得好,不愧是我的鱼。”紫珠眼中赞赏之意尤甚,顿了顿,接着说道:“师父说三千繁华是人间,你们快说说人间是怎样的人间。”
“我来说!”排在最末的少年抢了话头。
紫珠寻声望去,那少年一身书卷之气,眉宇间清润如雪,灵气逼人。已修成个半仙之体,而其他六尾,还未破妖身。
明明放在一个池子里养的,怎么会出这种岔子,难道是眼泪?绿疏影去了轮回,自己很是伤心,于是跑来幻溪湖大哭了一场,眼泪掉在湖里,别的鱼都怕极了不敢上前,只有这尾,吃掉一颗颗眼泪,爬上岸边,坐在自己身边陪伴着。
回过神,那少年侃侃而谈,语声淡淡,“苍溟大陆今已四分,有北方的北陵,南方的南漓,东方的东炎,西方的西镜,四国之中,论国力,为北陵国最甚,西镜最弱,若论富足,南漓的丰饶可谓是天下第一......”
南漓之国,千里画廊,玉石宫殿,翡翠长街,琉璃城墙,珊瑚围栏,夜明珠光,昼夜难分,玛瑙宫灯,夜夜不息,沉香木船,漓水飘香。这样的一座城,听起来都令人向往,不去就太可惜了。
紫珠当即辞别七尾锦鲤,独奔南漓国。
“主人!”看她火急猴急地离开,七尾锦鲤都慌了。可是叫她她也不理。更别说回头来了。
“落殊,你个书呆子,亏你说了那么多废话,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漏了,没有通关文牒跑去南漓国,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呀!”
此言一出,几道目光同时杀向那温润少年。
少年玉颜不改,凉眸微抬,反问身前几人:“哥哥们就如此肯定主人会被凡人杀头?”
几人面上显露迟疑,唯有一人站出来说道:“你们耳朵都聋了?没听主人说么?她披着月光霓裳,没有灵力,没有武功,法术被封,主人现在就是一个区区弱女子,人间那牛鬼蛇神什么没有,她就这么去了,搞不好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落闪,休得诅咒主人。主人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弱。”说话之人,是他们之中法术最高的大哥,当年天仙子将他们带回时,几人就吵着谁来做大哥,他们吵了七天七夜,天仙子被吵烦了,于是随口提了句能者居之,后来斗法斗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分了胜负,而落深的大哥名头也就坐实了。只不过,他这名头,最不屑的,就是落殊了,明明不相上下,就因为他年老一点,怎会甘心。
“落深大哥,是不是要等到主人缺了胳膊少了腿出现在你面前你才会担心她的安危?”落殊独坐一旁,手里捧着一卷书,低头在看。
一句话堵得落深满脸通红。
落殊见状,又道:“主人,被妖盯上了。”
“落殊,你是怎么知道的?”六人无比惊愕,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是怎么知道?”落殊抬头一笑,放下书卷,“很简单,等哥哥们如我这般化了半仙之体,自然看什么都通透了。”
落深脸上险些又挂不住,只是,为今之计,就靠他了,于是开口说道:“落殊,你若能保主人无伤,这大哥我不做也罢。”
落殊孤傲清冷道:“主人曾夸你行事稳重,怪我无能,我只看到一个被妖怪吓得屁滚尿流的你。”
落深凉眸微愕,他没料到主人眼中,他是如此地好,轻咳一声,缓去尴尬,硬着头皮说道:“落殊,人间你去得,而我去不得,凭这一点,你比我这个大哥强太多,当年你就比我强,只是神尊看我年长便指了我,若我是你,说不定会天天找这个大哥比一比,看他哪点比我强,可你却没有这么做,你还是拿我当兄弟看的,既然如此,大哥不得不恳求你,为了主人,你一定要去人间。”
落殊撇撇嘴,“主人是你一个人的主人吗?还用得着你来求我!其实,你只要承认你不如我就可以了!”
言罢,下了水亭,踏水离去,一袭白衣潇洒,飘扬醉人。
“这小东西,也太目中无人了,大哥,你也不好好管管他。”
落深凉眸闪烁,半晌才道:“如何管得,他日跃了龙门,他便是我龙族最后的王了。”
其他几人都惊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