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很快接起了电话,我就听到他那边一阵嘈杂,好像是仉二爷在和陈道长争吵着什么。
师父大概是换了个地方,等环境变得安静一些了,他才在电话另一头说:“店子村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有回应师父的疑问,只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刘文辉就是化外天师。”
本以为我师父会惊讶一下,没想到他只是“嗯”了一声,说:“知道了,我们最近正在查他的底细。呵呵,你小子怎么样,和杨聪他们交过手了没?”
我师父是怎么知道杨聪的?
心里这么想着,我就朝庄师兄那边看了过去,庄师兄没听到我和师父的对话,也不知道我什么看他,大概是觉得我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头,就问我:“怎么了?”
没等我说话,师父那边又笑着说道:“你们几个混小子,店子村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情报都不跟我透露,怎么,还真觉得师父老了?变成你的累赘了?”
我对着手机心虚地笑,没敢接师父的话茬。以我对师父的了解,现在我不管说什么,换来的肯定是一顿臭骂。
好在师父也没深究下去,只是说:“你们那边的事,罗泰都已经告诉我了。还好你们几个没有主动出手,以你们现在本事,还不是杨聪他们的对手。”
我顿了一下,说:“可现在杨聪他们已经决定要血洗店子村了,我们打算将杨聪他们几个拆开,各个击破。”
“血洗店子村?”师父的语气中不无惊讶:“杨聪他们疯了么?”
然后我就讲刚才在王大海家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详细告诉了师父。
师父在电话另一端沉吟了好久,才对我说:“现在,梁厚载和刘尚昂都在你身边,你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但也要小心一些,杨聪他们,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有道,我认为,你们现在还是尽量拖延时间吧,王庄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老仉他们暂时赶不过去,你在那边,自己撑住局面吧,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和杨聪他们正面交锋。”
我反问师父:“可是,如果杨聪他们这些人,真的对村民举起屠刀了呢?我还只是拖延时间吗?”
师父沉默了,在电话这边,我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很久,师父才下定决心似地对我说:“如果真是那样,就是把命拼进去,也要阻止他们。”
说完这句话,师父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又嘱咐了我最后一次:“千万小心啊。”
直到我“嗯”了一声,师父挂了电话。
庄师兄问我:“柴师叔怎么说的?”
我含混地应付一句:“让咱们见机行事。”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希望罗泰能不负众望,将杨聪这伙人化整为零,给我们提供各个击破的条件。
我长出一口气,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却看见了靠在窗前的罗菲,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望着窗外出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她身旁,用手指轻轻触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罗菲先是愣了一下神,而后才转过身来对我说:“村子里的炁场有异动,感觉阴气好像比前几天浓了一些。”
不用她说,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但因为阴气变化的幅度不算大,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可罗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提起警惕了。
就听她说道:“多出来的那股阴气,好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出来的。我练的术法都和阴气、邪祟有关,所以我知道,虽然地底的阴气醇厚,但因为它和坤炁混杂,是很难冲出地表的。如今地底阴气外泄,肯定是人为的。”
人为?该不会是杨聪他们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布下的怨气大阵正在失效,又想搞出其他的幺蛾子来吧。
罗菲的话还没说完:“而且我感觉,这股阴气离开地表之后,性质已经发生了轻微的改变。有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对头了?”
我说:“情绪嘛……我从昨天开始,好像就变得有些懒散了,而且特别不爱动脑子,感觉一动脑子就头疼似的。”
梁厚载突然插上了话:“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是。”
罗菲说:“看来大家都受影响了,我也有这种感觉。”
刘尚昂则在一旁问我:“那现在怎么办,计划还照常进行吗?”
我想了想,说:“照常进行,总之都小心一点吧,杨聪他们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时大伟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棒分给了大家,让大家补充一下体力,仙儿也被叫醒,和大家一起吃了些东西。
直到临近夜晚的时候,罗泰才发来了短信,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并给出了杨聪一伙人当前所处的位置。
现在,杨聪一伙已经被罗泰彻底分散开了,他现在就在村东口的路灯那边,方雪梅在村委会大院里,柳春花在村外的大棚附近,和我们守正一脉有些渊源的邵紫容去了村子西边的蓄水池,而几个人里道行最浅的邹露则留在了王大海家里。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完全想不明白罗泰究竟是怎么把他们分散开的。
这时候,凑在我身边的庄师兄问我:“动手吗?活捉还是击毙?”
活捉?以我们几个人,对付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还能活捉,可对付杨聪他们的高手,想活捉他们恐怕不现实。
退一步来说,就算我们活捉了他们,将他们五花大绑地捆成了粽子,但也不能确保他们在那种情况下就无法施术了,万一他们施术,我们几个能不能压制住他们,也很难说。
可是,说心里话,我不想弄出人命来。
我就这样犹豫了好几分钟,才长出口气,对庄师兄说:“有条件的话就活捉吧,没条件的话……就击毙。”
庄师兄看了我一会,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又问大伟:“带武器了吗?”
邢伟说:“我和庄队一人带了一把67式,二十发子弹。”
梁厚载在旁边对我说:“直接击毙吧。”
我还是有些犹豫不定:“我在想,直接击毙应该是违规的吧……”
我从来没了解过我们所在的那个组织都有什么规定,这么说,其实是想问一问庄师兄的意思。
庄师兄也明白我的深意,很直接地对我说:“不用考虑那些,这不是执法,是战争。”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这口气缓缓吐出:“行啊,见机行事吧,能不杀就不杀,留个活口也不错。”
庄师兄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之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我们打算先从杨聪开始下手,他所处的村委会大院就在村子中央,除了他,不管我们对付谁,只要闹出了比较大的动静,他都会有所察觉,所以必须先把他这颗钉子拔掉。
但这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万一我们偷袭失败,而且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杨聪的几个师全都会察觉到异常。
我让刘尚昂带路,离开烤房以后,快速向村委会那边接近。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路上也没有行人,如果不是经过几个宅院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我真的会以为店子村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大雪封禁的荒村。
来到村委会大院的外墙,刘尚昂停下了脚步,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片刻之后,他才招呼我们凑到他那边去,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对我们说:“杨聪就站在大院的中央位置,他现在的视线很广,翻墙肯定被发现,还是走正门吧。”
庄师兄点了点头,贴在大伟耳边说:“一见到杨聪,立刻开枪击毙!”
听着庄师兄的话,我心里不由地地紧了一下,可大伟却很决绝地点头。
我们绕着村委大院的围墙,快速来到大门口,此时村委大院的两扇铁门被完全敞开了,站在门外,我就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念诵咒文,院子里扬起了很强的念力。
庄师兄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盯着大伟,同时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他向大伟做了几个我看不懂的手势,然后有无声地数着:“三、二、一。”,每做出一个口型,就会收起一根手指。
直到庄师兄的拳头完整地攥起来之后,他和大伟就同时冲进了村委大院,我们三个也快速跟上了他们。
庄师兄进院之后,就立刻抬枪射击,杨聪距离我们大概还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他虽然不是练家子,但反应很快,一看到庄师兄举枪,就立刻卧倒,同时我能感觉到他以极快的速度凝练起了念力,一股很浓重的阴气场瞬间出现在我们脚下。
而就在这时候,大伟也按下了扳机,一发子弹从枪膛中喷射而出,冒出一丝很弱的火光,然后我就看见匍匐在地的杨聪猛地抽搐了一下身子,头蹭着地面向后仰去,在这之后,鲜血就在他的脸颊下面蔓延开来,快速融化着地上的积雪。
在这滩血液里,还夹杂着某种类似于青黄色的液体。
杨聪就这么……死了?
我看着杨聪的尸体,很长时间都没缓过劲来。
梁厚载比我强得多,他在愣了一会之后,就拿出了辟邪符,清除了我们脚底下的阴气。
庄师兄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看了眼杨聪的尸体,语气淡然地对大伟说:“打扫战场。”
大伟也没有犹豫,一边收起手枪,一边朝尸体那边走,我也跟着大伟一起走了过去,和他一起处理杨聪的尸体。
我怕的,不是死尸,而是一条生命就这样在我面前消亡。我现在帮着大伟一起处理尸体,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不管怎么说,杨聪的死和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