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跳的是头伞,全福跳的是小花伞,大龙敲的是棒,春燕、甜柳、文隽、翠黄、百鸟等人跳的是花。他们时前时后、时聚时散、时进时退,构成了一幅极具民间特色的欢乐场景。
秋兰目不转眼地盯着老棒,老六目不转眼地盯着秋兰。
芳草时而盯着全福,时而又被东海吸引了。
鼓子秧歌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那户人家摆上几盒烟几包糖,鼓子秧歌队停下来敲一通、跳一通。
一户人家又摆上礼品,鼓子秧歌队又停下了。这一次跳头伞的换成了东海,他跳得刚劲潇洒。全福觉得没味,也让人替了下来。
文隽跳到芳草面前,笑着、拉着,芳草被打动了,接过一把花伞也跳了起来。
在鼓子秧歌队后面,虎头几个在向看热闹的群众发着传单。
文隽抢到一份,读着:“苇子圈村有百难,全福回来都不难。货款要回一百万,产值收入连着翻。今年你是三百七,明年定保是七百三。想过好日子快投票,全福端着咱的聚宝盘……”
“哼!”文隽把传单一揉一扔,想想却又捡起来。
她撒腿向一边跑去。
17、日,一户人家
文隽跑来,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一张红纸和一支破毛笔、一盒碳素墨水。
她略一思忖,写了起来。
18、日,街上
鼓子秧歌队的表演在继续,一户人家摆上烟、糖,又一户人家摆上烟、糖……
虎头几个一路随着向前走着,一路向围观的人们发着传单。人们有的看有的扔。
文隽带着几个小伙子赶来,把一张“特大喜讯”贴到了墙上。
文隽喊着:“大伙快来看哪!兔业公司给大伙办好事啦!东海经理给大伙办好事啦!”
众人忽拉拉涌到墙下,鼓子秧歌被迫停下了。
墙上的喜报:
特大喜讯
为了帮助乡亲们尽早脱贫和实现小康,为了把苇子圈建设成黄河岸边的一颗明珠,青春兔业公司总经理于东海特作出以下决定:
1、从今年起,每年从我村招收职工50名;
2、职工每月工资不少于500元;
3、公司职工的亲属,每年享受不少于500元的福利待遇。
上述决定,欢迎大家提出宝贵意见。
青春兔业公司
几个青年拉着东海,叫着嚷着要到兔业公司工作。东海好不奇怪,他来到墙下一看,脸色“刷”地拉下了。
他挤出人群,把文隽叫到一边,问道:“这是谁叫你写的?”
文隽:“没有谁呀!”
东海:“谁告诉你每年要招50名职工的?谁跟你说每月工资不少于500块的?谁告诉你亲属还要另外发500元福利的?”
文隽:“嗨!那天你们不是在那儿议论了吗!”
东海:“议论是说以后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啥时候决定的?谁叫你公布的?”
文隽:“这不是急了吗!”拿出虎头等人的传单:“你看,人家啥也没有还许了这么多愿呢!”
东海草草看过:“他们愚弄群众你也跟着愚弄?”
文隽:“这不是竞选吗!那外国总统竞选不也这样?该许愿的你就得许!该说大话的你就得说!等选上以后再说呗!”
东海:“好,别的没学会,这你倒学会啦!”决然地:“不行!赶快把那喜报撕下来!”
文隽:“啥?撕下来?这大家正在兴头上,你把它撕下来?”
东海狠狠地瞪过一眼,走到墙下,对众人:“对不起!对不起啊!这个事我们前几天只是随便议论了一次,刚才有的同志看人家发了这个,”摆了摆手里的传单“怕大家不投我于东海的票,就慌慌张张地贴出来了。这是不对的。招工的事是有,但从眼下情况看,每年招收那么多人,工资一上来就定那么高,不可能。希望大家能够原谅!今天这个事是个别同志干的,但责任在我。欢迎大家对我和我们公司多提意见。”说着揭下喜报,连连地鞠着躬。
群众议论纷纷,有人大声责难:“你们这是搞些啥事啊!”“这不是拿咱老百姓穷开心吗!”
村民甲举着虎头他们散发的传单,大声地:“我看人家东海做得对!没定下的事就没定下!办不成的事那就是办不成!哪像这,全是些没边没沿的事儿!”
村民乙:“哎!片儿汤少说、真事儿多干!我看东海这才是干事的样子!要我说,咱们最该拥护的是这样的才对!”号召地:“赞成我这话的鼓鼓掌!”
他带头,群众中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旁边,委屈地抹着眼泪的文隽,惊奇地抬起了脑袋。
19、日,村内一处
一伙妇女在议论着什么,春燕、甜柳也在其中。
春燕:“啥货款办厂啊,根本就没有的事儿!”
甜柳:“我也听说了。说是只要选上了,在村里说了算了,才不管老百姓的那些事儿呢!”
“那搬迁呢?搬迁是真是假?”
甜柳:“搬迁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唱鬼调。”
妇女们一片斥责:“这不是骗子吗?”“可不就是骗子!大骗子!”“这也太不像话啦!”“那咱可不能投他的票……”
不远处,芳草看到春燕、甜柳,向这边走来。妇女们只管说着,直到她来到面前时,有人才发现了。
“咳!咳!”发现的妇女连忙咳嗽着,示意众人住口。
两个妇女却并没在意,还是议论着:“当然不能投他的票啦!凭啥投骗子的票啊!”
有人捅了几指头,议论着的两个妇女这才发现了芳草,赶忙住了口。
芳草听清众人议论的内容,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陷入好不尴尬的境地。
妇女甲不满地:“俺们说个啥话,咋着还有人偷听呢!”
妇女乙:“这可没法儿,要不咋说亲不亲一家人,砍断脖子还连着筋呢!”
芳草气得不行:“你们……”
众人没有搭理,她求助似地望着春燕、甜柳。
甜柳低着头,没有看见似的。
春燕半是讥讽半是戏弄地:“哟,你咋到俺们这堆来了?赶快回去看看全福拉了多少票吧!”说完不等芳草回声,径自招呼众人向另一边走去了。
芳草说不出的委屈怨愤,忽然鼻子一酸,撒腿跑去。
20、日,村里一处
芳草跑来,伏到墙上大哭起来。
21、日,全福家
屋里一桌酒席,全福吆三喝四地在敬着酒。
全福:“我这个人你们也都知道,绝对不忘朋友!这一次你们帮了我,这一辈子我都忘不了你们!以后你们有啥事,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虎头:“再说这是乡里已经内定了的,内定懂吗?东海他算啥呢!”
院里,芳草进。她擦干眼泪,沉静了片刻,正想进屋,见一位小伙子端着一盘菜要进屋,便顺手接过,进到屋里。
屋里传出全福的声音:“你们也别说人家算啥!你看他长得跟个蟹子似的,眼睛都睁不开吧,玩小娘儿们可是有一套!你没见,连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没放过!”
一个声音:“你是说的文隽吧?真有那事吗?”
虎头:“那还有假?说不定肚子都快起来啦!”
外屋,芳草把菜向桌上重重地一搁,转身出门而去。
全福听到声音,出门来到院里。
全福:“咋着了?咋着了这是?”
芳草忿忿地:“你可真了不起!糟践东海不说,人家文隽咋着得罪你了?”
全福:“嗨!这你就不懂了是吧?这是政治!政治!”劝慰地:“行了,你就等着当你的主任夫人吧!”
“去你的主任夫人吧!”芳草解下围裙,恨恨地一扔,径自出门而去。
全福怔住了。
22、日,堤上堰屋
秋兰、老棒、芳草围炉而坐,气氛沉重。
秋兰自语地:“唉,全福这孩子也真是不争气……可芳草这会儿怀着他的孩子,啥法呢?”
没有回声,老棒把一袋烟重重地磕到了墙上。
第十五集
1、晚,全福家
老六与全福相向而坐。
全福:“……都说是坚决支持、坚决支持。看样儿肯定没问题!”
老六:“说是说,到时候他就是不投你有啥法?”思忖地:“这种节骨眼儿上,真起作用的那还是一宗一族。你二大爷、三姑爷那些家里,你抓紧再跑一跑。不管咋着,不能让他们走了神儿。”
全福:“行。”
2、日,春燕家
全福对老柴和春燕娘在说着:“……我爹说了,当初创村子的时候,不是祖爷爷辈上那一家子人抱成团,这苇子圈还不定在哪儿呢!”
老柴:“那没说的!”
全福:“我爹说,这会儿要紧的时候,也还得靠咱这一大家子抱成团儿。只要是咱这一大家子抱成了团儿,外姓和后来的那些人就不敢欺负咱了。”
老柴:“我知道了。”
全福:“他说,过两天就要投票了。只要是这次我能选上,以后咱这一大家子有个啥事儿的也就好办了。”
老柴:“好,好。”正色地:“就是不知道,那搬迁的事儿你是咋想的?”
全福:“我还能咋想啊?只要是我能选上,保险是大叔想咋样我就咋样,这总行了吧?”
老柴:“哦——明白了,明白了。”
全福:“那,大叔,我可是给俺爹说了啊。”
老柴:“说,说。”
全福起身,老柴送到门外。
虎头忽然来到面前:“嘿嘿,说到底还是得一家子吧?”
老柴:“啥一家子呀?一家子当啥呀?”晃着脑袋。
虎头:“再咋说,人家也是乡里提的名,谁也别想把人家选下去!”
老柴:“这你可是说错了。谁提名那也得替老百姓办事,不替老百姓办事……”正色地:“你看你,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不正儿八当地挣几个钱,整天地跟在人家后边蹦达个啥呢!”
虎头:“哎……”思忖的目光。
3、夜、晨、昏
全福找了一家又找一家。
一家言辞恳恳,一家又是言辞恳恳
4、日,街上一处
墙上贴着一张“村民选举公告”,写着选举时间和候选人名单:郑全福、于东海。
许多人在看着、议论着。
大龙:“十三号上午九点……郑全福、于东海。行了,知道了!”向人群外挤着。
芳草也在看着,文隽有意挤到她面前。
文隽指着墙上的名字:“芳草姐,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同学,你选谁呀?”
芳草怔住了。
5、日,苇子圈村内一处大院
里里外外坐满了人,东海、全福、秋兰、老棒、老柴、春燕娘、甜柳娘、狗冠子……春燕和甜柳也在,人们三五成群地在说着闲话。
芳草来晚了,她有心向春燕、文隽那边去,春燕、文隽等连忙装作没看见把头转到一边。她又看看甜柳、甜柳娘那边,甜柳故意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只好孤零零地坐到一块空地上。
秋兰看在眼里,不满地朝春燕、甜柳等人瞪过一眼,与芳草坐到了一起。
芳草脸上这才平稳下来。
老六站到桌前:“开会了开会了啊!今天这个会干啥大伙早就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乡党委特地派赵宣传也来参加,意思嘛大伙约摸着也看得出来,我也不说了。下面咱就书归正传,开始。”
老六示个眼色,几个青年开始发起票来。
赵宣传朝老六招了招手,似乎有什么话说,老六却只是装作没有看见。
老六:“这要求呢我再说一遍。两个候选人,前边那一个呢是乡里提的名。后面那一个呢是咱村里一部分人提的名,大伙注意不要混了。你是赞成乡里呢还是赞成村里那一部分,千万别划错了。赞成的打勾,不赞成的打叉。要是这两个都不合意呢,你也可以在下边那个空档里再填一个。不过呢可不能填多。填多了那就成了废票,你可就白来了。大伙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没有?没有的话,那就划票吧。”
人们划起票来,会场出奇得静,人们的动作出奇得快。春燕、甜柳、文隽等人大大咧咧,边议论着、串通着边划着。芳草却默默地,低侧着身子,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全福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望到。老六在人群里走过几趟,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老六:“现在开始投票了。大家投票以后不要走,等着公布结果。”
投票开始了,全场这才有了声音,人们说着笑着,把票投进箱里。
票箱被抬进屋里,老六、赵宣传随之进到屋里,并且关上了门。
院里,全福很是潇洒地在分着糖:“三楞,接住了!翠平,注意啦!广子!惠芬……”
东海拿出一本书看起来。大龙和文隽暗自在看着全福的表演。
大龙:“看样儿还挺有信心的。”
文隽:“自己觉着呗。”
屋里,检票正在进行,两个青年念票两个青年记票“……于东海。于东海。于东海……”
老六上前:“不对吧?”将选票盒一把拉了过去。
他翻着选票,选票上,于东海的名字下边几乎全打着勾儿,郑全福的名字下面,不是打着叉就是空着。他好不恼怒,对几个青年摆摆手:“行了!你们出去吧,出去吧!”
青年们只得出门去了。
赵宣传:“咋了这是?”
老六愤愤然地:“全他娘的扯蛋!有人捣鬼!明明是有人捣鬼!”抓起一把选票就要撕。
赵宣传:“不行啊!有人捣鬼你也不能撕!今天你这程序本来就有问题,要是再撕了票,你可得负法律责任!”
老六恨恨不已地打起了旋转。
院里,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有人嚷着,有人敲起了屋子的门。
屋里,赵宣传严肃地:“六书记,你这样做可是要犯错误的!”
老六固执地:“这事就这样了,有啥错误我负责好啦!”
赵宣传还要说什么,屋外又有人叫着、擂起了门。
“来啦!来啦!”老六开门而出,赵宣传只得也随了出去。
老六来到桌前:“大家坐好啦!坐好啦!”
会场上议论之声立时消失了,人们紧张地听着结果。
老六:“经过大家民主投票,总算选出了一个大家拥护的村委会主任。有人猜了,是郑全福还是于东海啊?告诉大家,不是郑全福也不是于东海。而是呢咱们的老模范——老棒同志!”鼓起了掌。
台下却一片惊怔,人们不敢相信地瞪大着眼睛,相互打量着。全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老棒先是没在意,旁边的人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大吃一惊,这才猛地站了起来:“啥?我?选上我啦?”
老六:“现在请,请新当选的村委会主任老棒同志到前边来!”
众目睽睽,老棒突然一跺脚,“嘿!”一声,登登登出门而去。
场上的人一齐愣了。
6、日,街上一处
老棒登登登地走着,他进到一个小卖部里,从货架上拿起一瓶滴滴畏,便要向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