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林陌楠将十一娘引荐进皇宫的第三天,岭南王的军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岭南王攻城的第一天,守城将士同仇敌忾,遂岭南王败。皇上听闻,喝药吃饭,比往日顺利。
岭南王攻城的第二天,守城将士准备充分,遂岭南王再败。皇上听闻,竟从龙床上起身,下床走动了一番,饭也多吃了半碗。
岭南王攻城的第三天,守城将军布阵有方,遂岭南王又败。皇上听闻,意欲召后宫嫔妃侍寝,被太子坚决阻止。
古书云: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不单云蔻儿知道,守城的秦大将军也知道。可区别在于,云蔻儿知道归知道,但打仗之事和她没多大关系。而秦将军知道归知道,却不该对岭南王掉以轻心。
故而当他被一箭穿心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想到,古书还云:兵不厌诈。
一个将军不单单要有勇有谋,亦要胜不骄败不馁。
云蔻儿不知道秦将军是不是符合前半句的条件,但她知道,这个秦将军却是一个极易被成功迷惑了心智的失败者,不然他也不会在第四天堂而皇之地站在城楼最显眼处以不屑的目光俯瞰攻城之岭南兵,活生生给人当了人肉靶子,还一箭直中靶心,当场毙命。
对于这样一个注定失败的将军,云蔻儿只能捂住眼睛,哀其不幸。
城门就这么在第四天被岭南王攻了下来,他的军队气势如虎,不可阻挡。
岭南王进城的时候,云蔻儿正偷偷猫在醉仙楼的屋顶上。
倒不是她好奇传说中的岭南王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今日一大早,皇上秘密派人送信给她,要云蔻儿现在就带着玉佩去找太子。
云蔻儿不敢怀疑那封信的真假,因为一个玉玺印子就占了大半张信纸。
可是若是早知道岭南王今日打进城来,打死她也不出门。
到底隔得太远,云蔻儿只能模糊看到队伍最前面的马上,黑色甲胄上一张白净的中年男子的脸,她猜那脸定是长得老奸巨猾。
岭南王的声音倒是洪亮,他举着手中的长剑大声喊道:“凡是愿意归降本王者,一概不杀。”
然后云蔻儿便瞧见有大批的将士丢了手中的枪剑,纷纷跪下受降。
她瘪嘴,料想得到这些归降的大都是傅丞相的人。
岭南王笑得很大声,何止是嚣张,简直是猖狂。云蔻儿心中暗讽:你丫就笑吧,迟早我家男人结果了你!
此时云蔻儿才察觉到,她心中竟是希望傅家赢的,随即不免觉得有些对不起北宫子墨。
神游一番后,正便准备偷偷溜下房顶,但约是她今日运气太背,一抬眼便撞进一双阴鸷的眸子里。
话说岭南王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岭南王掀唇说了一句话,云蔻儿听不见,却见他身边的两个人转瞬飞到自己跟前,不由分说便将她提了下去。
被丢到地上的云蔻儿,脑中一片空白,已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房上偷看?”是那个洪亮的男子的声音,她刚刚听过的,诅咒他不久后会被自己的男人杀死的那人。
云蔻儿本想发抖,以示对岭南王的害怕。但是在几万大军面前,她居然抖不起来,这真叫一个不可思议。
“为何不回话?”威严却并没有想象得那样不近人情的语气。
“王爷问你话,还不快些回答!”有人用剑鞘捅捅她。
云蔻儿头也不敢抬,缩了缩身子,张口憋出了一个“是”。
“封将军,你吓着这小姑娘了。”
吓到我的是你好吗。云蔻儿暗道。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鹿皮短靴,竟是岭南王下马,亲自走到云蔻儿前面来。“小姑娘,别害怕,本王不会伤害寻常百姓的。”复又对身边的人说:“封将军,把她扶起来。”
“是!”
云蔻儿何德何能,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丝毫不温柔地“扶”了起来。撑着绵软的双腿,勉强不让自己重新倒下去。
怯怯地看了一眼岭南王,他约莫四十岁左右,保养的极好,五官线条温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长成老奸巨猾的样子。
只是,云蔻儿目测一下他的体型,终于知道为什么岭南王培养的杀手都是矮挫胖了。
四十的脸,十四的身,说得就是岭南王吧。这般袖珍的身躯,若是云蔻儿没有亲眼见过,她宁愿相信扶她起来的封将军是岭南王。
“你是这酒楼里的人?”袖珍岭南王问。
“嗯。”云蔻儿能说不是么?
“天以过晌,带本王和下属们去你们酒楼吃些酒菜吧。”平稳的威严的语气,不容拒绝。
云蔻儿瞅瞅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士兵,从这里排到城门,显然十个醉仙楼也装不下。
岭南王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呵得笑出声来:“只是本王等几人进去。”
这一笑不要紧,堪堪吓得云蔻儿好大一哆嗦。
“是。”云蔻儿细弱蚊声,点了点头,双脚却定在地上,拔不起来。
被称作“封将军”的那人瞪了她一眼:“为何还不带路?”
大门就在那里,还带什么路?
这话云蔻儿自然不敢说出口的,她差点吓哭了,嗫嗫道:“我腿、腿软了……”
“哈哈哈……”耳边顿时响起岭南王的畅声大笑。
天作孽还是自作孽啊,皇帝究竟为的什么偏要她今天送玉佩,她又是究竟为的什么非要乖乖听话啊?她好恨自己!
好在岭南王一直在保持亲民状态,并没有为难于云蔻儿,大步走进了醉仙楼。姓封的那头熊二话不说,拎着她紧随其后。
“不用这么拘谨,都坐吧。”岭南王下令。
闻言,封狗熊嫌弃地将云蔻儿一扔,好死不死的她“扑通”一声,坐上一个离她最近的凳子上。
不知谁抽了一口气,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王爷还没坐,谁教你坐的?”封狗熊怒吼,一对眼珠子恨不得蹦出来砸死她。
云蔻儿扒着桌沿,望了望撩起战袍还未坐下的岭南王,眼睛顿时积了一层水雾,委屈道:“是你扔我,我我腿软,站、站不住……”
岭南王一派儒雅地坐下,依旧老好人:“封将军,莫再为难她了,都坐吧。”几位将军“哗啦”坐下,动作整齐划一,坐得笔直。
云蔻儿这才弄清楚一件事:感情他俩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搁自己面前演戏呢。
“为何只有你一人在这里?”老好人问话。
废话,您老来了,不都得躲进老鼠洞里了。“他们、他们生病了。”吓出病了。
老好人遂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是什么?”
云蔻儿唔了一声,答道:“酥油大虾!”
“那你去做些来。”
“可是……”云蔻儿兜着两包泪:“可是,我不会做……”
“大胆!”封狗熊拍案而起:“这这女人好不知好歹,三番两次戏弄于我们王爷,摆明是对王爷不敬,当真以为我们不会杀你?”
云蔻儿见他欲拔出腰间的剑来,忙站起来往酒楼深处跑,边跑边喊:“我去做还不行么,这就去做还不行么?”
身后响起一个捉摸不透的声音:“封将军,跟着她。”
虽然云蔻儿吃过大虾,也见过虾跑,但要她做出一盘熟透的虾子来,云蔻儿愁得直抠指甲。
最后还是那封狗熊没了耐心,拉着她满后院找大厨,这才端出两盘酥油大虾来。
这次云蔻儿没胆子再坐下来,老好人也懒得理她。她只得眼巴巴看着几个大男人试过毒后,勾着小指拧掉虾头,细致地将剥壳去尾,挑出黑丝,最后才将那白白嫩嫩虾肉蘸着米醋送入口中。
南方人到底是求精致的人,吃个虾子而已,还能吃出一朵花来不成。
云蔻儿腹诽:这时候不趁热打铁去攻打皇宫,反而悠闲地吃起饭来是为甚?这江山坐着也能打下来不成?
当然这个问题她不可能问出来,毕竟自己还是大天朝的子民,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总不会傻到去问人家“哎您何时打进来?”
正疑惑着,忽然有一士兵模样的人跑进来,俯身在岭南王耳边嘀咕一句。却见岭南王狭长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彩来。
云蔻儿看得出来那代表兴奋,一种迫不及待吞掉猎物的兴奋。
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岭南王起身:“马上出发,攻打皇宫!”
“是!”
尽管云蔻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被封狗熊一把抓住:“王爷,她怎么办?”
然后便是一个透着嗜血兴奋的声音:“还需要我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