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父皇,是他幼年在病榻上最畏惧又最依恋的人,是霸占了他所有思想和生活的人,从稚嫩幼年到懵懂少年,他总是粘着他的父皇,目光总是跟着他,总是希望父皇能在一众儿子中第一眼就看到他,总是盼着父皇能够早点批完折子,早点过来看他。
他的父亲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他敬畏、依赖、儒慕、崇拜着他的父亲,这样复杂又深沉的感情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这份心思愈久弥坚。
或许,他因此迷惘又忧心很久,但是今时今日,究竟需要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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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二十一年正月初二
万岁爷赐皇七子名,方渐璃。
晋皇七子之母兰氏为嫔,册封礼与七皇子满月礼一道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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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二十一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
长春宫。
安少眉已经愁眉不展多日了,自从兰嫔诞下皇七子之后,莫说是她,只怕阖宫上下的女人心里都不会痛快,后宫已经十多年没有皇子出世,这样的局面离奇却又平稳,所以七皇子的诞生,不仅是对于诞育皇子的妃嫔,还是膝下无出的妃嫔来说,一旦打破了这种局面,就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少眉今日第二次去瞧了皇七子,那粉雕玉琢的小孩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在乳母怀里睡得正香,十八岁的兰嫔拥着柔白的羊绒毯子在软塌上和一众各怀鬼胎的女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诞育皇子后,兰嫔被伺候得很好,比起从前的纯情伶俐,人更添了许多妩媚风情,即便不施粉黛,也很光彩照人,安少眉看着这位比她足足小十三岁的女人,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十四岁那年,她拼死诞下了方渐瑾,一举为她挣得了个炙手可热的妃位,但却因为失血过多,足足将养了大半年,她才勉强恢复,等再承宠,已经是一年后的事儿了。
天子的情爱淡薄,一年的时间,后宫丽人层出不穷,她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却也不得不从头再来一遍,和那起子女人去争那张龙床,明明是娇花一样的女子,却成日在逼仄阴郁的深宫高墙里算计着,一年的时间,生生把她对方之衡的狂热的爱生生熬成了苦涩的怨恨。
很多时候,她会想,若是当初没有生方渐瑾这么一个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儿子,她和方之衡之间没有了这一年的疏离,是不是方之衡会一直疼爱怜惜她如初?敢和她争龙床的女人是不是会少了许多?而万欣然那个贱人必然也不会处处高她一头了吧?
但是与不是,也不过都是她自己想想罢了。
所以她对方渐瑾,从来都谈不上疼爱,她的母爱,也似乎从来都没有倾泻在他的身上,她对方渐瑾过分的早慧、早熟,惊诧又很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