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陈大愚喝的烂醉,整个寝殿都是浓重的酒气,还充斥着男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伴随着夜风穿堂而过的呼啸,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声音,无疑都让人震撼又伤怀,周易之没有说话,悄默声地退了出去,顺便将外头的侍卫都给撤了下去。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陈大愚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怎么也忘不掉。
那时候陈大愚也才二十七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如日中天的年纪,且陈大愚那样的出身世家,又是当今万岁的一等一的心腹宠臣,也是权掌一方的青海将军,模样身材更是男人最向往的阳刚英武,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迟迟没有婚娶,万岁爷几次三番要给他赐婚,什么豪门嫡女,什么亲王郡主,什么异国公主,哪个不是任他挑选?但是陈大愚却均以军务繁忙分身乏术云云搪塞过去,后来因为实在不耐烦父母催婚,他很多年都没有回过京师,再后来,他更是不顾与父母决裂,直接上书天听,说他这一生惟愿扎根边陲,保家卫国,再无他心,不愿婚娶。
后来万岁爷就真的就没有再提过赐婚的事。
人人都道这位权势煊赫的青海将军好龙阳,不爱姑娘爱男子,所以才终生不娶惟愿终生留在军印,但是周易之却知道,这些年来陈大愚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偌大的青海将军府,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珍异宝,处处彰显万岁爷对这位心腹宠臣的信任和恩典,但是这座将军府,在他眼里再怎么一派繁华,也莫名地偷着一丝孤独寂寥,因为这座将军府从从来来就只有陈大愚一人。
他一直猜测陈大愚是不是身有隐疾,才不好情色,才总是这样沉默寡言,但是那一晚之后,他才隐隐约约地猜到,陈大愚心里必定是有人的,而为了那个人,陈大愚才会这么些年甘愿独守寂寥、画地为牢。
而那把梳子,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吧?
只是那女人究竟是谁?
……
周易之胡思乱想到天亮,再次看见陈大愚的时候,陈大愚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肃穆,除了眼珠上布满了猩红血丝。
……
那把梳子,周易之只看过一次,但是因为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周易之一直记着,只是他不明白陈大愚为何要将这把梳子送给宁亲王。
真是想不通,所以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说。
……
周易之摇了摇头,同样迷惘不解地盯着那把梳子看。
“这就奇了。”始休喃喃道,又盯着那梳子看了许久,然后将梳子放回了白玉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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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二十年十二月三十
除夕。
京师。
这一年,方之衡登基二十年整,因是整年数,原本是要大庆一番的,礼部那边半个月前就拟好了折子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