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石撇撇嘴,不以为然,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何祝笙却先开了口,“老太爷最近身体怎样?哮喘还有没有复发?秋天到了,可是要小心些。”
何云石说起何老太爷自然是开心的,此时脸上也因这几分真心而显得天真一些,倒没有之前那么刻薄,“太爷身体挺好,家庭医生有照料着。不过太爷倒是很挂念笙哥,前些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他。”
何老太爷因这私盐起家,这么多年的动荡,他都熬过来了,稳稳做到现在,家业不可谓不大。只是一直找不到接班人,何家的私盐如何经营下去倒是个问题。何老太爷最初看上的便是何祝笙,可惜他一直无意家族生意,宁愿自己出来开咖啡店也不愿接手。何老太爷阻碍过他很多次,可是灭得了他第一间灭不了第二间,这般下来便懒得折腾了。
“你今天回去给老太爷带个话,就说我两天后回去看看他。”
何云石应下,也就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却被何祝笙叫住了,神态居然有些凝重,“云石,叶嘉薇那个女人暂时惹不得,你忍一下,往后羞辱她的机会多的是。”
何云石看着这样的何祝笙,竟有股凉意慢慢从背后升起,为什么这么畏惧她这个堂哥,可能便是因此,他的诡计一出,一般都会成功的。她还是顺从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何祝笙见自家小堂妹吓成这样,兀自摇了摇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清秀的眉目渐渐笑了开来。叶家小姐,果然名不虚传,那个人的买卖,他接了。
叶嘉薇扶着蒋时宜扶上马车的时候,真真吓了叶雁一大跳,怎么喝个咖啡喝成这样?
“小姐,大少奶这是怎么了?”
叶嘉薇脸色还是有些冷,并没有开口说话,倒是蒋时宜虚弱地笑了笑,“没事,不小心撞到罢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回去给你看看背脊再说。”叶嘉薇上车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眉眼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横冲直撞,如果不是她硬要去咖啡店,时宜就不会被人撞倒,也不会被人这般羞辱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和叶雁的事搞得心烦意乱,这会子想想心里就更乱了。
蒋时宜看着她这副样子,也知道她在内疚,只是空出一边手拍拍她的手背,后背确实太过疼痛,渐渐也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平稳使到了叶府,叶平生和叶嘉文去了百善药行,叶嘉薇便打算给蒋时宜看过伤势再亲自去跟叶嘉文说一下,毕竟嫂子是跟自己出去的时候才发生的意外。
叶管家看见叶嘉薇和叶雁扶着蒋时宜回来脸色顿时一变,忙遣了几个丫鬟去帮忙。因伤在后背,叶管家也不便跟进房里,只能一脸着急在外面侯着,叶嘉薇吩咐了先别去跟叶父和叶嘉文说。她自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叶管家也没有追问下去。不一会,却有一个小厮来禀,叶管家听完之后,脸色比刚刚失色得更要厉害些,可是现在又不能进去打扰她们。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嘉薇小姐听完这个消息会是如何罢了。
哎,果真是多事之秋。他紧皱的眉头里全是担忧。
叶嘉薇也不耽误,进去便是叫人准备了要用到的伤药和针灸工具。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撞得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也不知有没有内伤。这何云石!
叶嘉薇让叶雁和另外一个丫鬟把蒋时宜放在床上,解了衣服,却发现蒋时宜后背已经疼出了一身汗,而她始终咬着牙不喊一声痛。叶嘉薇此时更是愧疚得紧,“嫂子,若是疼就喊出来吧,别憋着。”
蒋时宜一脸苍白地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吧。”
被撞的地方在背脊那里,已经成了青紫色,还肿了起来,若是再受多一分力怕是要断了。叶嘉薇都感到一股后怕,断了那便是瘫痪一辈子的事了。
她给蒋时宜细心地把了把脉,幸好没有受到内伤,又给她针灸了一番,再涂上药酒,这么一折腾下来,也有一两个小时了。紧急情况用西医,而这种筋骨的还是得用循序渐进的中医疗法比较治本。
蒋时宜明显好了许多,叶嘉薇精致的眉目间也散了一些愁绪。“嫂子,你好好睡一觉,这些天不要随意下地走。若有什么只管吩咐小画她们。”
蒋时宜脸色已经没有刚刚那般苍白,柔柔地露出一个笑,她岂会不知自己这个相识多年的好友心里在想什么,“嘉薇,你不要感到愧疚,这事说来还与你无关的。也不用在你哥哥面前请罪什么的,知道吗?”
叶嘉薇胡乱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有些惨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
叶雁看了叶嘉薇这样的笑容,不禁心里有些紧,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垂着头准备跟叶嘉薇出去。却不料叶嘉薇停了脚步,“小雁,你就暂时跟在嫂子身边吧。好好照料着。”
叶雁一愣,却还是应下了,“知道了,小姐。”
叶嘉薇几步迈了出去。
一出门口的拐角便看见了一脸着急的叶管家,叶嘉薇心里莫名有股不安。
“嘉薇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叶管家急忙走了上来。
“管家爷爷,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药行被人告到巡捕房去了,老爷和大少爷都被关进牢里了!”
叶嘉薇闻言一惊,心里一跳,“什么?!怎么回事?药行怎么好端端的会被告,阿爹和哥哥还被抓了?!”说着便往外面走去。
叶管家一边走着一边讲道:“听说是有病人服用了我们的药之后身子不适,经过鉴定是我们药行用了假药。正好老爷和少爷在药行里,警察便将他们一并带走了。现在估计药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叶嘉薇走得快,不过将叶管家的话都听完了,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不可能,我们药行怎么会用假药害人?!这事有鬼,我会查出来的。”她心思转了转便道:“让人在府里好好看着嫂子,封锁住消息。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药行,你就过去巡捕房看看阿爹和哥哥吧,看他们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别让他们吃苦头。假药什么的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叶管家看着叶嘉薇有些凌厉的目光,顿时觉得他的小姐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不知是不是跟聂少在一起的缘故,也隐隐有了他的雷厉风行。叶管家应下,转身便去交代下人。而叶嘉薇一出门便招了黄包车。
百善药行果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外面有无数人群围着,在外头还可以听见有人大声质问的声音,而药行里大洪小张他们的辩解声就显得比较没有存在感,刚出口便被淹没在人们的口水中。
一身鹅黄立领长装旗袍的叶嘉薇一出现,人群便显得更加汹涌起来,“叶家二小姐来了!快给我们一个解释!”
“她怎么没有被捉走的?用了假药应该叶家所有的大夫都被捉走才对啊!”
“二小姐来了!”也有被围在里面的药行伙计眼尖,一眼看见了叶嘉薇,仿佛看见希望般喊了起来。也不怪得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谁能想到跟着百善药行做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莫名其妙被告说用了假药,还把坐堂的大夫抓走了,他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外面这些人群闹事已经闹了一整个中午,有病人家属,也有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所有人的眼光差不多同时聚集在叶嘉薇身上,叶嘉薇只是静静回视他们一会,有种无声的威严,汹涌的群情竟慢慢平息了下来。有些是想到叶家二小姐治人的名声,有些则是想起了聂家大少的话,跟她作对,岂不是跟整个聂家作对?他们可没这么傻。
叶嘉薇明显想到了这一层,清亮的声音响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叶家,百善药行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想讨回公道,单单聚集在这里叫喊是没有用的。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