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薇不由得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啜泣声,浑身被烧焦,还被埋进了棺材。在她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面一分一秒地等待着死亡,连呼吸都是痛的吧。叶嘉薇很用力很用力才压下了自己从喉咙里翻滚的血气,他居然受了这么多的苦……
“后来,那个神医问他要不要恢复容颜,但是这个办法很是残忍。你是当大夫的,想要一块皮肉完好如初,必然要将死肉去掉,于是他的表皮被割下了一层。过程中,他居然一声不吭。我跟他相处了四年,原以为他是个极冷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那个一个心心念念的人。”墨玉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叶嘉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错,是你。他在昏迷中,睡梦中,叫的都是你。我想他硬是要恢复容颜是想要回来找你的罢,后来跟着他加入了中国革命军,他开始苦练枪法,苦练身手。在高层里步步为营,也无数次与日本鬼子周旋,刺杀,胜利。他无论杀了多少人,他从来不会满足,也没露出过笑容。可是当他听到你回到广州的消息,他笑了,本来就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加明艳了。所以我想跟你说,好好对我们副官。”
叶嘉薇已是泪如雨下,他经过这样的痛苦,磨难,为什么不对她说,还要将她推开。虽然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因为当墨玉跟她说好好对他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慌乱,不再是以前那样笃定,只爱他一个。她好像已经渐渐爱上了那个霸道又小气的男人,如果重新跟祁玉在一起,聂维钧怎么办……
不过,造成今日这样的结局,当年的那场爆炸肯定有所误会。有谁从中作梗,所以她才会以为他死了,而他才会以为她想要他死。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当年说祁玉死了的那个人——她的父亲,叶平生。
“至于他为什么会受伤,完全就是因为任务,他负责假扮警察厅厅长李登。李登是一个汉奸,现在战争日益频繁,他在里面扮演不可多得的角色,很多内乱都是由他挑起。所以革命军决定暗杀并取代他以获得更多的信息。顺便也解决了一个日本的老将军,我们本来想在去白云山的路线上设埋伏的,谁知那老贼突然改变主意约了在珠江边。我们行动那天还看到了他跟你在珠江边,那时候副官便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你是想说,是因为我,祁玉才会受伤的吗?”叶嘉薇面无表情地问道。
墨玉连忙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副官做了这么多,你不知道的话,他真是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了。”
这句话说得叶嘉薇心里又是一痛,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不过这几年,又有谁能过得好呢?
叶嘉薇忽然站了起来,“先不说这个了,我要去弄清楚一些东西。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祁玉,如果没什么特别情况,他的伤口会渐渐痊愈的。”她说完便走了出去。
墨玉在后面看了几眼便走了进去病房。
叶嘉薇在药行找过了,并没有看见叶平生,又回家寻了一圈也没看见,叶管家后来才说他是去了采购一批风评挺不错的药材,而且价格也便宜,正好最近药行可以用得上。
叶嘉薇只好坐在了家里等,她努力地回忆起当年的事。
阿爹一向是不赞同她和祁玉在一起的,他观念守旧,说祁玉跟她门不当户不对,坚决反对他们,刚刚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被气得病倒了。吓得叶嘉薇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祁玉。
她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并无不妥,也只有哥哥才知道她是去跟祁玉约会。只是现在想想,阿爹那时候出门前对她说了一句话,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她那时只当是一句平常出门叮嘱的话语,却没想到大有来头。如果是平常话语,大可说注意安全,小心谨慎之类的,保护自己这种话她是第一次听到。
还有在车上拉他们下车的人,那时候好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在甩开自己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下!
还有,他们被困在火里的时候,车夫刚刚好在最后时刻才出现,救了叶嘉薇才使祁玉葬身于爆炸之中。
叶嘉薇越想越心凉,一颗心像在冬天被人浸到了冰水中的感觉。她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大热天里居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叶管家担心地看着她,“嘉薇小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叶嘉薇想扯出一个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好扶着额头说道:“我没事,您去忙您的吧。”“诶,好。”叶管家一边应下一边担心地走开了。
难怪,难怪阿爹只带人搜了几个小时便说尸骨无存;难怪,难怪他们一出事便将她送了出国;难怪,难怪她问她走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薛志平还支支吾吾眼光闪躲……呵呵,那是因为他们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被蒙在鼓里!
虽然想极力不去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就摆在眼前,不到她不信啊!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直到叶嘉文回来,叶嘉薇还是中午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一进门就感觉不妥,气氛太低沉。而叶嘉薇也没有按照平时那样去跟他打招呼,他以为她不舒服,便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料被她一把拍开了。
他还以为叶嘉薇在跟他开玩笑,“嘉薇,又闹什么呢?”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这个入夜的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哥哥,如果你还觉得你当得起我这一声哥哥的话,你就坐下,别说话。等到阿爹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聊上一聊。”叶嘉薇的脸色不是很好,双眼失了焦距,嘴里的话却是极冷,不带一丝感情。
叶管家遣人将饭菜摆上了大厅的饭桌,坐在大厅两侧的少爷和小姐却是一动不动,甚至一言不发。气氛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叶管家哀哀地叹了口气,这是怎么的了?
桌上精致的饭菜不断冒着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越来越凉,叶管家在旁甚至要跺起脚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干脆走到门口去盼叶平生回来,可是他又怎知自己盼来的是一场欢喜还是一场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