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萧羽已经拜入天凌峰北苑四个多月了,每日与北苑四十三位师兄师姐中的三十六位,一起修炼仙法和武术,学习六界之事和各种知识。齐萧羽是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虽说不能过目不忘,但是记忆力也是很不错的,再加上他勤奋好学,理解能力不错,所以在不动武的这方面,他很快就取得了不小的进益,马上就由“人”界,晋升为了“地”界弟子。此等速度,在北苑历史上,也是极快的。
但在修炼仙术的这一方面,他却明显没有什么进步。本来大家都说他筋骨惊奇,天资不凡,不费多少时日,必能取得很大进益。几乎是所有同门都对他抱以很大的期待,师父万云松和师姐夏云更是一直都看好他,江小殊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对他多有希望。
可是,他却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学了四个月,也没有学出什么名堂来,就连最基本的仙术都掌握不了。
为此,全苑上下的人都替他着急,万云松就更是了,收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好弟子,怎么在他手下调教,就如此不争气呢?万云松十分不解而不满,脸上的阴霾也越来越多。
……
时值正午,却已经是下文课的时间了。北苑启竹斋前,已经有弟子陆续走出了屋子,三两成群,有说有笑。齐萧羽一个人走在小路上,手中拿着书卷,眼神有些落寞无神。
小琦,你到底在哪儿?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他闭上了双眼,任由这些问题疯狂地穿梭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几日,他的脑海中,时常会浮现出范小琦的面孔、声音。每次想起他,少年的心中就像被一把锥子狠狠刺到一般,痛苦万分……
“萧羽师弟,想什么呢?”夏云刚刚从“天”阁出来,走在齐萧羽身后,自然一眼就望见了他。她一拍齐萧羽的肩膀,笑道。
齐萧羽转过身来,看着夏云,眼神依旧没有神韵,没有回答夏云的问题,道:“夏师姐好。”
“在想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云看出齐萧羽面色的异常,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们天凌峰的功法好难学,我都入门这么久了,还什么都不会,我听闻其他师兄师姐当年入北苑时,最慢,三个月也就突破玄影一重天了。”齐萧羽并没撒谎,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但此时,他脑海中并没有想这件事。
“我还听说,师姐你花了不到半月就突破了。”齐萧羽补充道,语气中透着些许伤心与惭愧。
“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师父说你天资异禀,你可能是……”夏云劝慰着齐萧羽,沉吟道,“可能是练功的法子不对。师父说,只有找对了门路,自然会取得进步。”
她又看了看齐萧羽的神色,看出这位小师弟一定还有心事,说道:“但我看得出来,你心思并不在此。让我猜猜,是有关于过去的事情吧?”夏云聪慧过人,神思敏捷,自然一下就可以猜到别人的心思。
“是的,师姐。”齐萧羽听夏云居然一下就把他的心事点明出来,不觉有些吃惊。
“过去的事情嘛,你也不要太多想了。你既然已经入了我们空桑派,就应该跟过去的事情告别了,多想也无益。”夏云劝说道。她的父亲是一个很有名的哲学家,母亲也是一位有名的学者,她从小就耳濡目染,口气还真的像个有模有样的学者。
齐萧羽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终于缓过了些神来,问道:“对了,夏师姐,今日先生在课堂上提起北苑弟子之中的五大高手,皆是空桑精英。你也位列这其中,名次也仅次于张林一师兄和已经故去的白师兄。这位张师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哪,平日里怎么那么不爱讲话啊?”
夏云想到这位张林一师兄,说道:“张师兄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他是我们天凌峰北苑最厉害的一位弟子,又是灵影门派一位首座之子,自小娇生惯养,性子自然要比常人要高傲些,故不爱说话。他的天资不算是有多聪颖,从拜入师门到现在,已经有六十一年了。他曾经闯荡过仙道之路,还到了中段,现在又突破了重华六重天,更是一个传说了。”
“师兄可真厉害啊!”齐萧羽听后,啧啧赞叹道。
“那可不。”夏云开心地一笑,“只是这张师兄的性子确实太过冷漠高傲了,再加上他那强大的气场,平日里我也不怎么接近他,大约就知道那么多了。对于他更深的了解,我也着实没有了。”说罢,少女便摇了摇头。
“哦。”齐萧羽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中却生起些对张林一的不满。
……
“萧羽!萧羽!”江小殊突然御剑出现在齐萧羽面前,一脸匆忙之色。
“怎么了?”
江小殊大声喘了口气,向齐萧羽招了招手道:“师父叫你过去,就现在!快走吧,我们一起御剑过去!”说罢,便转过身去,乘着他的华轩铃,准备离去。
“可是……”齐萧羽欲言又止,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还不会御剑……”
江小殊十分惊讶地转过头来,问道:“你还没有突破一重天?”
“嗯。”齐萧羽尴尬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这御剑的本领,是当弟子突破一重天的时候就修炼成功的,算是空桑派最基本的功法。齐萧羽作为一个天资超群之人,都入门四月了,竟连一重天都没有突破。这别说是天资较好的了,就算是天资平庸之人,也都在三个月之内突破。江小殊望着齐萧羽,不胜惊讶,嘴巴微微张了一张,愣愣地望着齐萧羽。
“你当真没有突破第一重天?可别是骗我啊?!”江小殊认为齐萧羽一定是在开玩笑,道。
“没有。”齐萧羽把头低的更低了,声音也只有蚊子叫一般大小。
“那……”江小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随即又摆出了一个笑脸,说道,“算了,我带你过去吧,一盏茶的功夫,包你见到师父!”说罢,就把齐萧羽一起拉到了华轩铃上,运动法力,准备离去。
“站好了!”他大喊一声,齐萧羽立即稳稳地站在了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华轩铃,不,应该说是它的法力上。
“走了!”
咻——
两人立即飞到了半空之中,地上的人顿时变成了一片片小小的色块。齐萧羽俯视着这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切,脸上全都是惊喜激动之色。
“江小殊,你小心点,别让他掉下来!”夏云站在地上,运动内力大声喊道。她的内力深厚,声音一下就传到了两人耳中。夏云望着天空中同样是一片色块的两人,眼神中也流露出开心的神色。
“你就别担心了,师姐,我厉害着呢,不会让他出事的!”江小殊也用内力答应着,转过头来向齐萧羽挤了挤眼,突然就将华轩铃完全御到了天空中。
地上的人、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在身边穿梭飞过的流云,和就在眼前滑翔长鸣,触手可及的鸟兽。两个少年一边开心地大笑着,一边飞快地穿梭在天空中。齐萧羽第一次御剑飞行在空中,看到这些景象自然更是兴奋,本就明亮的双眼中早已被光充斥了……
流云飞逝,感觉以前遥不可及的天边,已经触手可得。
“到了!”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江小殊就放慢了御剑的速度,缓缓从天上降了下来,正好降落在一个青石板路上。
转眼间,墨青筑已在眼前。
墨青筑,空桑首座万云松日常居住和处理事务之地。一眼望上去,墨青色的外壁整齐地堆砌着,虽然不算豪华,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十分雅致。
两个少年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换成了一副严肃的姿态,一齐走进了墨青筑。
……
“师父!师母!”两个少年一同跪在石阶前。坐在上面的便是天凌峰的首座万云松,和他的妻子程玲。
程玲虽然是万云松的妻子,比他小不了多少岁,举手投足之间却还风韵犹存,仍然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位极美之人。程玲不仅长相精致,作为空桑首座的发妻,她在武学造诣上自然也不差。她原本与万云松是同门弟子,自小一起修习玄术,曾经还在五脉会武上大展风采,得到了前四的好名次,成为整个空桑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虽然已经不修道了,但是在玄术上的造诣依旧深厚。
“师父急召徒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齐萧羽问道,望着正襟危坐的师父,和一脸沉重之色的师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万云松回过头来望了一眼程玲,叹了一口气,道:“萧羽,你已经拜入我天凌峰门下四月了,虽说天资聪颖,可在修炼我空桑功法上,却没有什么大的进步,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啊?”
“弟子不知,还望师父师母指点。”齐萧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说罢,他心中又不知不觉浮现出了范小琦的面庞,一时有些分神,眼神不自觉就投到了远方。
“你刚刚在想什么?”万云松看到齐萧羽这样,也就大概猜到了他修习不成功法的原因了。他与程玲交换了个眼神,叹了口气,问道。
默默无言……
他的眼神依旧落在远方……
“萧羽,师父问你话呢!”江小殊跪在齐萧羽面前,见他没有反应,便戳了戳他,微微抬着眼窥着齐萧羽,轻声提醒道。
“您说什么,师父?”齐萧羽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来问道。
万云松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程玲。万云松天生不善言辞,而妻子程玲,却是一个极善和晚辈交流之人。看样子,万云松是想让她来开这个口。
“萧羽,可是四月前的那件往事,你还是没有忘却?”程玲摆出慈母的姿态,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问道。
齐萧羽听到师母所说,再回想起这几日脑海中常常浮现之景,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是,徒儿这几日修炼之时,时常会想起往事,只有学文课之时,才不会想起。”
万云松听到齐萧羽所述,确认了齐萧羽的问题所在,心中已经想好了针对这个问题,所应该实施的方法了。“萧羽,你心神不宁,神思不集。而我们修仙之人讲究的就是平心静气,心无旁骛,像你这样,自然修炼不好。”
齐萧羽望向师父,问道:“那师父,徒儿应该怎么做呢?”
“这两天的文课就别上了,去后山,劈石头!”万云松一个字也不多,望着齐萧羽,简明扼要地道。
“劈石头?”齐萧羽听到万云松说的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胜疑惑。
“北苑后山的竹林里,有许多巨石。你师父是要你只用自己的手和力量,不借助其他工具,就劈开石头。”程玲解释道,“这可以提高你的专注力,这样,你在修习功法之时,心中就不会神思不宁了,取得进步自然就简单了。”
“这劈石头,可是一道百年难得一见的任务,其他弟子根本碰不到的。你心性浮躁,可要好好练,千万不要偷懒,别辜负了师父对你的苦心。”程玲望着齐萧羽,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少年的浮躁,吩咐道。
“是,徒儿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定不会辜负师父师母的!”齐萧羽明白了师父师母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师父师母失望。
……
正值春日,北苑后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鲜翠欲滴。春雨刚过,万物之间,只闻得一片泥土的芬芳。齐萧羽一个人走到林中,望着这盈盈春色,不禁啧啧赞叹。
可他断不会忘了师父布置的任务,开始寻觅起巨石来。这儿石头很多,没多会儿,他就在一根极粗的翠竹前,寻觅到了一块大若钟磬的巨石。
他走到巨石面前,使劲晃了晃,发现着石头果真是纹丝不动,坚韧无比。可就是这样一块石头,竟然要空手劈断,齐萧羽心中不禁有些怀疑。他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胆怯。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心想,既然是师父让自己劈石头,定也不会是什么太难之事。更何况这里是修仙的地方,万物应该都会有些灵性吧,碰到修行之人的手,应该自己会裂开的。
想到这儿,齐萧羽竟是信心百倍了,心中竟有些跃跃欲试。他高高地抬起手来,集中全身力气,准备向巨石劈去……
“砰……”
“啊!”
只听一声闷响,齐萧羽大叫一声,这顽石竟然毫发无损,一点裂痕都寻不出来。可经此重重一击,齐萧羽已经手心发麻,疼痛不已,抱着手龇着牙齿大声嚷嚷着,手侧,已经留下了一道红印。
这石头果然是寻常之石,仅仅劈一次就让自己疼得不行,还几乎是一点损伤都没有,要想把它劈开,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齐萧羽心中抱怨着,却只得调整好,再次尝试着劈断这块顽石。
他揉了揉痛处,再次举起手来,用尽全身力量,挥了下去……
“砰——”
他再次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抱着手,脸都给疼白了。但他仍然毫不气馁,爬了起来,继续尝试……
……
两月后……
转眼间,少年已经在这片竹林里劈这块石头儿多日了。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在这里劈石头,可那块石头仍然是安然无恙。他的手掌渗出了血,已经被层层的纱布捆得结结实实,但他还是要忍着痛楚,继续劈这石头。
虽然他仍然劈不开那块石头,不过到如今,他已经可以很好地聚起神思来了,撞击到石头上时,痛苦一天比一天少,手臂上也感觉有了力量。
已是夏日,百鸟争鸣,花叶齐放,知了长吟,万物喧闹不已。少年的耳中,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是定定地坐在石头之前,死死地望着这块已经与自己“搏斗”数日的巨石,犹如面临死敌,眼中透着满满的仇恨。
突然,他再次抬起手来,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手心,向巨石正中急速劈了下去……
一阵劲风从他的衣袖间忽起,随着他的手,呼啸而过……
“哈!”
“轰——”
那巨石,在那阵劲风闪过之后,竟然一下碎裂成了两半,中间被劈断的裂口,竟是如此地光滑整齐!就连身后那根粗壮的翠竹,仅此一击,也连带被那道劲力劈成了两半,“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他的手,竟然几乎连一丝痛觉也感受不到,只有一股偌大的力量,不停翻滚涌动在他的手心……
齐萧羽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中欣喜若狂,从地上一跃而起,仰天大笑起来。
“好,果真是进益匪浅!”正在此时,他的耳畔,出现了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