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喜欢仰望夜空,即便有迷人的景色,哪怕是一轮残月摇曳地挂在空中,对我来说亦是多么的奢侈而绝望……
夜,总是伴着凄美的陶醉;空,总是荡着虐杀的静美……
不知从何时起,觉得人生就好像镜中花、水中月,若隐若现,遥不可及……
脑海中的记忆虚构着一个又一个温暖而伤感的画面,编织成的片段打扰着每一个不愿从梦中醒来的流浪者……
他们期待着,期待着,期待着一抔净土,细细地沁润早已荒凉的心……
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一切的悲伤与喜悦,是死一般的清寂……
沫儿蜷缩在母体内不似其他婴儿般灵性,却注定了她疯狂的一生……
在她存在的最后一刻,一切的一切,又好像,重新开始……
……
我生于战争后的重建时期,褪去欲望的疮痍,一切都显得格外质朴,我极度幸运地出生在了“和平年代”,我的父亲母亲,就相恋在这夹缝中,努力地活着、爱着,只因父亲的一句“我会永远爱你”,母亲便义无反顾地,跟随着爱情的指引走入了婚姻,没有过多家人朋友的祝福,没有像样的婚礼,没有像样的婚房,可是他们依然是笑的。
婚后不久,母亲便怀孕了,我猜如果当时生下来,一定会是个大胖小子。
那阵子,母亲害喜的厉害,也总做噩梦,常常被梦里的奇怪景象所惊醒,白天忙的时候也就什么都忘了,只要一放松下来,脑海中就会被噩梦缠绕,母亲害怕的紧,也就一刻不闲地,拼命地让自己忙起来。说来奇怪,两个星期后母亲自然流产了,当时的父亲刚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击中,来不及多想抱起母亲疯了似的跑到医院,等到了医院母亲也只剩半条命可以喘息,父亲用冬天的棉衣裹好早已昏迷的母亲,紧紧地抱着她像无头苍蝇般到处求救,幸亏来了位有经验的老大夫,扯开早已定格的父亲,将母亲推进手术室,母亲这才逃离了鬼门关……
两年后母亲有了我,自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称呼母亲为沫儿,只因为父亲一直油腻腻的这样称呼着母亲,我也就习惯了这种不上不下的叫法,沫儿不喜欢我这么叫她,觉得作为母亲失去了威严,但是,我很喜欢这么叫,因为每次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动。
沫儿不是标准的大美人,难得的是,面容却很精致,重要的是有双漂亮的大长腿,她总是利用这点来气我,没办法,谁让她是沫儿呢。父亲年轻时当过兵,所以身材很好,拖着一张娃娃脸,再加上憨憨的性格,很讨女生喜欢,却独独钟情于沫儿,有时候我很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这么纵容她,在我看来沫儿的脾气很坏,经常对我非常粗鲁,父亲却傻傻地说没办法,就是总念着她,所以从此之后,我就很不客气的称呼他为蛮蛮先生。
算起来沫儿是个佛教信徒,经常咏唱经书,不定期去寺院祭拜,对我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个信仰,最多是让自己做事情的时候有所忌惮罢了。在我看来,这时期的沫儿好像布满裂纹的玻璃瓶,感觉随时一碰就会碎掉,急需心灵上的寄托来缝合起早已支离破碎的身躯。我不知道她怕什么,为什么会恐惧,但是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只知道,在我的印象中沫儿一直是刚强的存在,她不曾让我看到一丝的恐惧,感觉只要有她在,我永远都会幸运。当时的想法真的很幼稚,人啊,往往会被眼睛所欺骗,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多年后,我才坚定了这点后知后觉。
那年的沫儿依然美丽着,我喜欢穿她穿过的衣服,有股淡淡的奶香味,这着实让我陶醉,即使不符合我这年龄的穿着,但我依然挚爱着,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怪癖。沫儿自从成了信徒,便开始了她的奉养之路。那时我才七岁,还是正在思考我是从哪里来的年龄,说来可笑,真的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不久后,沫儿听说两百公里外有个清泉寺许愿很灵,便随着她的同事和家人来到了这清灵之地,多年后,宿命使然,我来过一次,仅此一次便叫我记忆深刻,真的是清灵宝地,那么的平静安详,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却又是最真实的存在,此时此刻,还真有点怀念那个地方。我不知道所谓的“巧合”到底存不存在,又为什么会存在,不禁在问自己,下一秒又在回答自己巧合就是巧合罢了,没有什么存在不存在的意义。
沫儿随着人群完成了以往陈词滥调的祭拜后独自到了后庭,巧合的是,碰到了一位清风仙骨的老僧侣,正在轻柔地抚摸着一棵树发呆,不似其它同类康健,有股病态的阴柔,沫儿见状本想走开,却被突如其来地叹息声拉扯住无法移动。
“您本应无子……您…确定要抚养她吗?”沫儿怔住,许久没有声响,只见这名老僧侣走到沫儿面前又一次郑重的问她,“您无法养活她,您确定要继续抚养吗?”
“大师,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正是。”
“您刚才是在说我无法养活我的孩子吗?”
“……”虽然老僧侣无语,但沫儿已看出其所指。
“我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为什么说我养不活,我心心念念盼着她好,她是我的全部……”沫儿越说越激动,几乎快要被自己的怒火所吞没。
“阿弥陀佛,沫儿,你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老僧侣面露无奈,却也无法言无不尽。
“……你,到底什么意思?”沫儿一直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答案,却是枉然,她过于执拗,却忽略了老僧侣口中的“沫儿”,沫儿的怒气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的疑团,正在一圈圈的扩大……
“……若您相信老衲,我会保她一生平安……”
“……”
“苦海无边,您确定要让她继续去承受这些吗?”
“……可是,大师,她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也许是触动了沫儿,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老僧侣轻叹一声回到树旁,望着抽枯的枝杈,语声轻叹,回头望向沫儿,“我赠予她一串佛珠,切记,让她时刻戴着,虽然会遭遇些苦难,却可保她性命……”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虽然此时的沫儿还是云里雾里,但她对老僧侣的感激之情不予言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嗔怒。
老僧侣朝着沫儿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沫儿却依然留在原地,无法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也明确的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脑袋里一团糟,却清晰的知道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沫儿脑中,回到家后,虽然我很不情愿,但在沫儿的淫威下我还是不得不戴上这串黑黢黢的珠子。
自从那次寺院事件之后,沫儿对我的照顾就更加的无微不至,生怕我脱离她的视线,对此我表示极度不满,但是毕竟我势单力薄,蛮蛮先生可是沫儿的死忠粉,我也只好屈服于她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