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不久,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小泉泉被录取到南方的一所医科大学,小锁子却被录取到北方的一所工业大学,人们陆续前来祝贺道喜。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两个孩子一同考取大学,也成了水流湾从古到今的一大佳话。
送孩子上学这天,米忠于老汉把自己卖了玉米的两千多元,除了给自己留点零花钱,给两个孩子口袋各塞了一千元。大家疑惑地看着他:这老汉,不过日子了,咋的像是把家底子都掏出去了。山凤劝着说:“爸,娃都有呢,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要钱做啥?难道带到棺材去不成?”米忠于老汉抹了把眼泪说。他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心酸。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子考取大学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自豪的感觉,他觉得米家不但有后,而且出了人才。他打心眼里高兴。因为自古以来,这个贫穷落后的山区就没有出过大学生——当然以前的时候不叫大学生,叫秀才,但是他知道,那时候的秀才也不过如此。他心里有一种高兴过度的悲伤。
“爷爷,您别哭,我们会常回来看您的。”看到老汉流眼泪,小泉泉和小锁子一左一右扶着老汉说。他们不知道老汉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们知道老汉的心里一定不会是悲伤。
“傻孙子,爷爷是高兴呢,高兴了也会流眼泪。”
李艳仙走在后面,看到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扶着老汉,心里高兴,却不免有些嫉妒。
“老不死的,总是和人不一样,人家都是笑,你却是哭,哭也不分个场合……”李艳仙低声地嘟嘟哝哝骂着,但是却是带着几分溺爱的娇声,她从心底里还是敬佩着老汉。
从兴隆饭店去县城,顺公路走要转个大弯,太阳已经偏西,班车也已少了起来,两个孩子有些心急,要走近路翻山过去。王春喜让孩子耐心些等车,张山凤却赞同孩子的想法,让他们翻山过去。这座山她不知走了多少回,沟沟道道,岩岩涧涧,大路、小路、岔路,她最是熟悉。她鼓励孩子说:“上吧,锻炼锻炼,对身体有好处。”
胖胖的小泉泉先是跃上小路,两个人上了土岩,山凤有点不放心,又叫了下来叮咛道:“这山路也陡着哩,难走。翻过二道梁子,一定要走正道,正道平坦,坎坷少,不要贪近走岔路,岔路陡小坎坷多,稍一不慎就会掉进山沟……走山路要稳,一步一步踩实,下山遇着陡坡要落低身子……这样才能走稳当。”两个孩子不住地点头,记住了母亲的叮咛,开始一步一步坚实地攀登。很快,两个少年的背影便消失在半山的丛林中。
“走好了啊,儿子。”已经看不见人影,山凤还在喊着,声音里带着担忧。在阵阵的微风中,那声音在久久地回荡着,慢慢地飘落在幽深的山谷里。
远远地,偶尔看见孩子的背影,忽即忽离的背影似乎带走了母亲一颗善良的心。那颗心是一种寄托,是一种期盼,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冀。母亲的心是永远和孩子的心连在一起的。
目送孩子离去,人们似乎感到有点怅然若失,有人叹息着说:“到底年轻,脚下麻利,可这路才刚刚开始,路道坎坷不平,总是要走稳当了才好呢。”
“总是孩子,坎坷不平的路走多了,他就会小心谨慎的,那也是一种锻炼……”王春喜说。
是啊,现实的路如此,人生的路何尝不是如此。人们的心里产生了共识,从各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大家对孩子抱着莫大的希望。孩子现在走的路,是人生路上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才刚刚开始……”有人说。
“希望他们稳稳当当地走好……”人们议论着。
但愿两个孩子在人生的起点上,走在正道,不畏艰险,一步一步,走得实在、稳当,走出美好的成功和辉煌。
太阳慢慢地隐去,天边出现一抹透亮的彩云,青绿的山也泛着明亮,晚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人身,山凤感到有点冷,王春喜把自己的单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不冷,不冷。要回呢。”她嘴里说,心里却暖融融的。在众人面前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嘴里找着话题搪塞:“明天,明天的天是好天。”
“明天,明天肯定是好天。”王春喜兴奋地说,“你看那彩云、那落霞,忒是漂亮,明天,明天肯定会比今天更好。”
是的,因为他们需要共同绘制明天的蓝图,明天肯定会比今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