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知道这是哪个先知总结的生活哲理,现实生活中真的发生着。那天,李玉锦出走后一直在大街上徘徊,她心中充满矛盾和悲伤。想着以后的日子,如果没有了王春喜,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迷茫着、彷徨着,一瘸一跛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她希望能够出现一个奇迹,听到王春喜苏醒的消息,自己的家庭能够团圆如旧,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她后悔自己以前的任性和自私,一不顺心,就给春喜气受。现在这些都已经成了过眼烟云。她似乎感到王春喜已经不在了,这个家庭破碎了,她的心也破碎了。她需要安慰,需要能够背靠一个男人宽大的肩膀缓解一下,医治一下自己心灵的创伤。她在广场拄着拐棍,像跳舞似的兜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再去找她的那个曾经的情人陈君。
这男人在闹市的一片繁华处开了一家小店,经营着日用百货,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当李玉锦——这个昔日的朋友、情人拄着拐棍来找他的时候,他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表情带着世俗的藐视,好像不屑一顾。
“你……又来干什么?”他问道,语气很不友好。
“我……我想求求你……”她近乎乞求地说,声音低沉。
“你,求我做什么?你装模作样,又来欺骗我的感情……”那男人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不是的……我确实遇到难处……我想咱们还总是有些……情分……”
那男人理解了,脸上的表情复杂,最后表现在脸上的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她又在捉弄他、欺骗他,用曾经的爱这种难以抵抗的情感来俘虏他的心。但是他知道,这女人不到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会来找他。他现在心中已经没有了什么爱,对她那种逢场作戏的做法他已经深深地厌恶。他现在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拒绝她,远离这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的纠缠。
“我帮你?”那男人指着自己问道。虽然他们曾经相爱过,而且他觉着那种爱在他的一生中也是刻骨铭心的。人这个感情动物,有时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那曾经美好的、深沉的爱,由于李玉锦的无情拒绝,已经极大地伤了他的心。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声音里带着生气:“那谁又帮我……”他也不看一眼玉锦,只管整理他的货盘,嘴里却不干不净地骂着,“你还是人吗?什么东西……尽拿感情当儿戏……害得我……妈妈的,还不够惨?什么东西?”
李玉锦背过身去,悄悄地抹着眼泪。那男人似乎有点心软,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点欠妥,慢慢地抬起头问道:“有啥事你就说,别尿水多,叫人看着心烦。”男人到了这种地步,显然是把以前的爱变成了恨,统统地发泄在他曾经的恋人身上。
“王春喜他出事了……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她难过地说。她是想引起他的同情,告诉他自己现在艰难的处境,她觉得毕竟他们曾经相爱过,想求得男人那种憨厚的情感和坚强暖心的语言。这对她是一种安慰,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遇到难处的时候,需要的是一种感情的支持,这种支持有时候比金钱和物质的东西更加管用。
“所以你就又来找我,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呢,他出事不出事关我屁事。”陈君愤愤地说,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卿卿我我的语言。那男人顿了顿,又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时髦女人说:“她是我才结婚的老婆,爱吃醋,你不要再来找我,影响我的家庭生活。”说着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也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边,似乎在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
真是奇怪,当她看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心中升腾着一种怨恨,一种难以言状的嫉妒,觉得那女人是她的冤家对头,她应该用争夺来博取她曾经的拥有。可是那只是一闪念的想法,那种想法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你难道……不再爱我了……那时候……山盟海誓的时候……”李玉锦提出了已经失去的旧情,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她是想博得那男人曾经对她的许诺,对她心灵深处的爱。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请你自爱。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陈君冷言冷语地说。他已经连同情的心都没有了。
“你,你真的……就这样……绝情?我只是想有你一句安抚,有你一点同情……你……”李玉锦显得无奈和可怜,那男人却无动于衷,好像决心要断了交情,面带怒色地说:“你走吧,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们的缘分早已到了尽头。”陈君话语很决绝,已没有先前的丝毫情感,就像当初她拒绝他那样拒绝她。
身体受伤,感情受伤,这女人受到了双重打击,生活在她面前依旧是一团昏暗。她的心态在悲伤沦落中彷徨着。思维凝聚在一个点上,那就是四面楚歌,无路可走。她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李玉锦感到绝望,此刻心中升腾着难以名状的懊恼与悔恨,她知道这是她曾经对他的伤害,这种感情的伤害,当时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是在那男人深厚的爱里却感到了太大的切肤之痛。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这种由爱转恨已经有一种报复的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能再说什么,怀着茫然的失落心情转身向回走去,向金水桥那边一瘸一拐地走去。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去,因为腿伤并没有完全好,只是无力地散乱地走着,心中充满了恨,恨天,恨地,恨人,恨这个世界,总之恨一切。因为这个世道对她太残忍,太不公道,这些人世间的悲剧怎么偏偏都落在她的头上,她想不通。
街道上穿梭着人流,往来的男男女女在忙碌地追逐自己的生活,有些人闲来无事,却只注意生活中吸引眼球的事情。李玉锦一瘸一拐,漫无目的地走着,大小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她好像一个独行侠,全然不去顾忌。
一个年轻人在她面前走过,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其实年轻人看到她行走艰难只想帮帮她,她却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他,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跛腿走路,憨娃子真会看笑话,赶明日,你妈也成了我这个样,看你还看不看。”那年轻人感到莫名其妙和难以理解,和善的脸色立时变得恼怒,想报以回敬,但看看毕竟是一个跛子,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打个口哨,一笑了之便扬长而去。
她茫然地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金水桥上。远处的山峰慢慢地罩在落日的金黄里,浓厚的云翻滚着隐浪,天空渐渐低沉下来,微风吹来的空气中带着潮湿,预示着天要下雨。她的心情坏到极点,情人和爱人,两个感情的寄托和归宿的失却,无情地折磨着她。心魔迷失了她的本性,她感到老天也故意和她作对,偌大的世界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活着是受罪,是煎熬,她想到了死,一了百了,除却了生活的压力和烦恼,极乐世界是她最好的去处。当她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游移的目光,看到并没有人注意她,她的心情变得冷漠孤独,感到这个世界也是冷漠的,人都是自私贪婪的,真情真爱只不过是人面粉饰,是人世间的一句空话。她厌恶了生活,对现实充满了恐惧,心中有一个怨灵始终拖曳着她,让她离开这个无情的世界。
她在金水桥上又兜了几圈,最后还是艰难地走到桥中心,从栏杆向下望去,河水透着清亮,掩映出天空的阴云,一片夕阳照射的彩虹隐藏在水底,仔细看去好像另一个世界,是那美丽的天国。她回顾两边,确信没有人经意的时候,悄悄地翻过栏杆,仰面朝天跌了下去。
“扑通”一声,溅起桥下一片水花。
“快救人啦!有人跳河啦!”桥头传来一个孩子的尖厉的叫声。
有人驻足观望,有人在着急地寻求抢救。立刻就有人飞奔到桥下清澈透亮的水中,救起这个不想活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