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马步,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蹲马步。蹲的是梅花桩,腰上挂着一千多斤的重物,并且每隔一个时辰追加一百斤。还有头顶,手掌上各托着一碗水。基本时间是两个小时。可一旦碗里的水撒出了一滴,整个宿舍加罚一个时辰。如果一直犯错,就一直蹲下去,负重也一直加下去。直到再也没有人失误,或者全员力竭昏死。
藏锋武馆并不设立班级,而是以宿舍为单位,每个宿舍四个人。用那位白衣教头的话来说就是“四人一体,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习择并不知道武馆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但是就自己个人而言,这个做法实在是很坑。
如果四个人都是男生,或者四个人都是女生,那也罢了,偏偏他是一男三女,平白多了许多是非。同是男女混寝的并不少,想来他们多半和习择的心思差不多,一面窃喜又一面纠结。不过好像,男女比率如此奇葩的,只有习择这一宿舍。
习择这段时间和邻居宿舍少有交流,也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他并不是孤僻的人,这是他故意为之,毕竟他来历不明,结交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彼此没有感情,所以有些了解习择这个寝室的少男少女们,看向习择的眼神都有些幸灾乐祸。
为何?
因为习择所在的这个宿舍已经加罚三个时辰了!
第一次犯错,是曹媛直接打翻了一只碗。
第二次犯错,是吕琪晃出了一滩水。
第三次犯错,还是曹媛!
至此,习择他们蹲马步的负重已经增加到了一千五百斤,还需要蹲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此时此刻,曹媛和吕琪都已经快到极限了,脸颊涨红,白皙光洁的肌肤上布满了斗大的汗水,保持蹲马步姿势的身子也颤抖痉挛着。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两个少女的眼眶里都蕴含着眼泪。
习择和张夏花两人也是紧咬牙关,但是他们的马步还扎的非常的稳当,犹如两尊钢铁浇筑的雕像。张夏花手上头上托举的碗里的水还稍微有一些晃荡,但是习择的却仍旧仿佛摆放在平地上一样,碗面如镜面,不见一丝动摇。
此时已经一些宿舍毫无失误的完成了两个小时的锻炼时间,也有一些宿舍被加罚之后艰难的撑了过去。不过仍然有好几个宿舍被加罚时间,在煎熬与折磨中熬着时间,一边咒骂着那个失误的家伙,一边怨恨时间为什么过的这么慢。
留下来围观的人,有些是幸灾乐祸的看戏,却也有人感同身受的叹息,心道:这藏锋武馆简直太变态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哐啷!
突然一声响,却是有人终于煎熬到了极限,从梅花桩上坠了下来,昏死在地上。
“去!带去医馆!”
负责给习择他们这些新生上这第一堂课的光头教习开口说道,口气僵硬无情。他应该是拥有类似“精神链接网”这样的异能的武者,全场四百多号心生,谁晃出了一滴水他立即就知道,并走到他面前无情的宣布加罚时间。
两个武馆杂役冲了过去,搀起已经口吐白沫的新学徒走了。习武修行哪有不受伤的,因此武馆里有专门的医馆,专治跌打损伤。当然有钱的话还可以享受一下滋补身体的药浴。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甚至其中还有一个装昏迷的,直接就被那个光头教习拎着重新摆到了梅花桩上,更把负重加到了一千六百斤,然后没过几分钟他就真的力竭昏死了。
至此,仍然保持着幸灾乐祸心态的人已经很少了,其他人更多的是恐惧,只觉得接下来的武馆修炼生涯一片昏暗。
四个时辰,八个小时的蹲马步,尤其盯着头顶的大太阳,中间又没有进食补水,习择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回想起之前两年自己经历的魔鬼训练,和眼前的蹲马步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现在习择只能一边咬牙坚持着,一边在心里祈祷另外三个“室友”不要再出岔子了,会死人的。
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就在距离加罚时间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吕琪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整个酒跌落在地。
光头教官走了上去,冷冷的说道:“起来!你们死人加罚一个时辰!”
吕琪只在地上大哭,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习择却心中哀叹一声。曹媛恶狠狠的瞪着吕琪,心里恨透了她,浑然忘了她自己就失误了两次。
光头教官伸手就去抓吕琪。吕琪怒道:“别碰我!”光头教官收回手,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上去继续蹲一个时辰。第二,卷铺盖滚蛋,”说完,他看向习择他们,“还有你们三个也要一起滚蛋!”
习择悚然。
滚蛋?
这怎么行?
真是日了X了,怎么要在这个武馆留下就这么困难呢?
曹媛更是第一个不答应,“这不公平!犯事的是她,她要走也是她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光头教官道:“公平?哼,我说的话就是公平!”
“你!”曹媛直气的哑口无言。
这是吕琪咬着牙站了起来,尖叫道:“好!我上!”然后艰难的爬上了梅花桩,继续蹲马步。武馆杂役给她重新换上三碗水。
习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情况仍然不乐观,看吕琪那摇摇欲坠的模样,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晃出水来,到时候又要加罚,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还有曹媛,习择肯定这个女的要是给逼急了,拍拍屁股就走这种事情她绝对是做得出来的。反而是张夏花习择最是放心,她是个外表柔弱乖巧,实则内心倔强坚强的女孩。
“唉!算我倒霉。话说起来,武馆这样的教学也太不合理。这不是硬把人往死里熬磨吗?这样有意思嘛!”
这样想着,习择深吸一口气,心里念叨着“冥想冥想”。若是换了平常时候,习择立马就可以进入冥想状态。可是现在习择腰上挂了一千五百斤,还顶着几只碗,精疲力尽不说,又累又饿,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与煎熬,想要进入冥想状态自然是千难万难。即便习择只是想进入半冥想状态。
习择意图很简单,就是利用念力透透的帮助另外三个“室友”稳定身上的水碗,减轻负重的重量,至少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人再把水晃出来。虽说用“绝对领域”最好,可是这东西毕竟消耗精神过于巨大,也持续不了多久,再说这种保命的神通,用在这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时候突然一阵风吹过,习择顿是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本来还有些躁动的心神奇般的就平静了下来。
要习武,需用心!
在一种极度疲累,仿佛丧失了对身体控制的朦胧幻觉中,习择不由的想起这六个字。
用心?
怎么用心?
本来这是听起来很傻,细想又觉得很深奥,再一想又觉得很傻的问题,可是在习择看来却算不上什么问题。对于“用心”,他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专注!
更何况,拥有“绝对领域”异能的他,在“绝对领域”当中就是掌控一切的神,而要掌控一切,自然是要用心,用意!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听从自己的“心”的控制,不仅仅是控制手脚,肌肉,甚至还包括大脑,也就是说,让自己的“心”,控制肉体的一切,你要它动,它就动,你要它不动,它就不动。而不是当你不想动的时候,身体偏偏动了起来,想动的时候偏偏动不了。
比如眼下,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动,身体一动,头上手上的水就会晃荡出来,然后就要加罚一个时辰,多受一个时辰的煎熬,可是大家不想动,疲倦的身体却会动起来,这个时候身体已经失控,并不完全的受到大脑意识的控制了。
想要在这种状态下进入冥想,或者半冥想状态,就必须要做到身心分离,同时又要做到身不动而心动。
恍恍惚惚中,习择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藏锋武馆”这第一节课的用意……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藏锋武馆也那啥了,这么不加任何指导的熬炼新入学的学员,有必要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习择感觉自己此时进入了一个难以用言语表述的境界,似乎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掌控了自己这具身体,而心灵却有可以肆意的飞翔。
如此绝妙的状态怎可浪费?
几个呼吸之后,自己就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建立了沟通,同时无数的、如发丝般纤细的精神力蔓延出去。在一片灰白的素描世界中,习择精准的找到了另外三个室友,立即控制着精神力丝线将她们的碗包裹起来。主要是碗,因为加罚的标准就是会不会有水溅出来,将碗控制住了不让水溢出,只要再坚持一个多时辰就可以了。
至于用念力去控制那几千几的负重,光是想想就牙疼,不到万不得已习择才不愿意。
进入半冥想状态的习择并不知道,那个光头教官撇了他一眼,铜铃大的眼中精光一闪,然后就若无其事的从习择身边走过。
……
距离这里一百米的一条走廊上,三个人正遥遥的望着这边。
这三个人,一个是现任馆主霍未乙,一个是陈桢,还有一个正是负责习择他们考核的白衣教头,梁宽。陈桢和梁宽是武馆仅有的两个武教头,实力之强仅在馆主霍未乙之下。
这三个人都是藏锋武馆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时候,霍未乙突然开口笑道:“不错。有个好彩头。”
梁宽道:“他叫习天择。入馆考核,他是唯一一个将我击退一步的人。并且在[心]之考核中,坚持了两注香的时间。”
霍未乙点了点头,道:“可造之材。”
梁宽看了旁边不说话的陈桢一眼,道:“的确。这五年来,能够在[熬炼桩]上开悟的人,也只有天资卓越的陈师弟而已。”
陈桢来武馆不过五年,五年前,他还只是刚入门学徒,就因为开悟,又通过了内门考核,才成为霍未乙的亲传弟子,如今已经是武馆总教头了。
陈桢躬身道:“师兄过奖了。”
霍未乙道:“再观察他一段时日,若真是可造之材,就领他来见我。”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