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日健收合起被打散的属下,这些散落而重新集中的人众中包括郑闰、高永和兰公主。他们都不知道亦青、阿彩和灵宣的下落,众人无不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挛鞮日健率队游弋在龟兹国的周围,久久不肯离开,他四处派人,努力地打探亦青等人的消息。
可是,所派出的人员根本无法接近延城,自然也无法探得任何消息。缺少食物、帐蓬的南匈奴使团,已然无法再在沙漠中苦撑下去。挛鞮日健和郑闰合计后,只好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往西北方向的姑墨国退去。
姑墨王看见挛鞮日健领着残部狼狈而来,不用问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表面还算热情地将挛鞮日健的使团安顿在南城中的驿站。
当晚,郑闰将挛鞮日健请到房内。
挛鞮日健进入房间,脸色阴沉地坐下。他从未遭受过这样地挫折,所以显得十分沮丧。
房间里的高永也因为同行同伴下落不明,而焦急不安,他恨不得晚饭后便剩夜只身再往龟兹国去找寻她们。
郑闰心中何尝不是一样惶惶?但是,他毕竟有历练,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所以表面上依然显得十分沉稳。
郑闰看着房屋里的挛鞮日健和高永,只见他们一个沉默不语,斗志全无,另一个却心急如焚,一个劲要前往延城寻人。
郑闰暗暗地叹了口气,他端起酒壶,在三只酒碗中倒满酒,然后慢慢放下酒壶,双目盯着酒碗,缓缓地说道:“高永,你要去延城,也不急在这一时,夜黑天寒,你先喝了这碗酒再去也不迟。”
高永端起酒碗放到唇边,不解地问道:“郑先生,难道你不着急?”问完,一扬首将酒喝完。他言下之意是:下落不明的人中,除了婶娘和灵宣,还有师母呢!
郑闰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着挛鞮日健说道:“殿下,当年鲧偷天帝之息壤,试图堵挡洪水而不成,引得天帝大怒,命祝融杀死了鲧,鲧虽死犹生,三年尸骨不腐,后剖腹而出禹。禹不因其父治水失败而惧,自告奋勇向舜帝请求继续治水。他从父亲鲧的失败中总结经验,堵疏结合,最后治水成功,禹以自已之行为告诫我们:‘失败乃成功之母’。”
挛鞮日健听着郑闰讲述这个上古的故事,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郑闰。
郑闰将一碗酒捧给挛鞮日健,继续说道:“久知殿下仰慕中原文化,可知孟子曾经说过什么?”
说到这里,郑闰将自己的那碗酒一气喝干,然后起身朗诵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听到郑闰的诵读,挛鞮日健便接着郑闰的声音跟着朗诵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最后高永也加入到朗诵的行列,三人齐声道:“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诵完后,郑闰大笑道:“好!”又伸手去拿酒壶。
挛鞮日健忙一把将酒壶抢在手里,说道:“我来给先生斟酒。”
郑闰这时转头面向高永说道:“你刚才问我是否着急。你想,你师母尚不知下落,我何尝不急。可是,急能有用吗?着急只会让人大乱方寸,多做一些无头无脑的鲁莽之事罢了!”
见高永眨着眼睛看着自己,郑闰问道:“你这样鲁莽地前往龟兹国,除了去枉送性命外,当真能达到什么目的吗?”
面对郑闰发问,高永哑口无言。
见挛鞮日健精神稍有恢复,高永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郑闰继续说道:“好了,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看看应该怎么办吧!”
就在这时,突听窗外“啪”的一声响。三人异口同声的呵道:“谁!”
高永和挛鞮日健一前一后,窜到户外,只见一条黑影越墙而去。
高永和挛鞮日健正要追赶,却听郑闰大喊一声:“殿下,高永,不用追了。”
两人回头,看着郑闰,见郑闰招手要他们回房。
此时,挛鞮日健对郑闰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要是郑闰所言,他无不听从。
两人随郑闰回到房间,郑闰将房门关上,对他们两人说道:“我十年前曾在西域久住,自信对这里的情况有个十之八九的了解。汉室朝中曾有人言:‘西域胡番,诡诈而多变。’这虽不正确,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想这西域均是小国,只能依附强国方能生存。他们的多变也是为了生存而被迫为之的。”
挛鞮日健听到这里,恍然有悟道:“先生的意思是?”
郑闰点头说道:“不可不防啊!”
正如郑闰所担心的那样,对南匈奴王子十分殷勤的姑墨王一边将挛鞮日健安排在姑墨城中,提供了菜酒食物,一边又派出信使当夜就赶往龟兹国报告挛鞮日健一行的行踪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挛鞮日健精神和体能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他来到姑墨王宫,求见姑墨王。
姑墨王再见挛鞮日健,暗自吃惊。这一夜之后,挛鞮日健的变化很大,周身上下穿戴整齐,气色鲜亮,一扫昨日刚刚抵达时,疲惫不堪的狼狈态。
姑墨王忙请挛鞮日健坐下,关切地问道:“殿下休息地如何?”
挛鞮日健拱手回道:“真得好极了,我正是前来向陛下表达感谢的。”
姑墨王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姑墨小国,能够为上国王子做点事情,只会感到万分荣幸,哪里还敢承殿下致谢!”
挛鞮日健说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姑墨王睁大眼睛说道:“有什么吩咐,请殿下尽管说来。”
“能不能借我辎重,我要前往乌孙国,向乌孙借兵。”挛鞮日健道出了自己的请求。
“去乌孙?”姑墨王吃惊地反问道。
“是的。”挛鞮日健回答道:“我率南匈奴使团在龟兹国受辱,岂能罢休。乌孙昆弥与汉朝交好,同我南匈奴一样,均称臣于汉,他有控弦十万,我前往请他相助,一定能报龟兹国受辱之仇。”
姑墨王看着挛鞮日健,脑袋飞快旋转。片刻,他主意拿定后对挛鞮日健说道:“姑墨小国,东西简陋,但是,只要殿下不嫌弃,殿下所需的辎重,均有我姑墨国提供。请殿下出示所需辎重的清单,我好让人准备。只是不知殿下何时动身?”
“明天。”
“明天就走?”姑墨王吃惊地问道。
姑墨王知道了挛鞮日健下一步计划后,就立即派出信使前往龟兹国,向正在龟兹国的北匈奴呼衍阏氏报告:“挛鞮日健准备前往乌孙国,要向乌孙国借兵前来攻打龟兹国。”
快马来回也需要时间,在没有得到呼衍阏氏的指令前,姑墨王只能采取“拖”的办法。到了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来到挛鞮日健的下塌处,告诉挛鞮日健:“殿下所需要的辎重正在抓紧筹备。” 并表示,准备物资需要时日,他一脸无奈的对挛鞮日健说道:“小国,什么事办起来都很不容易,请殿下包涵。”
挛鞮日健一点也没有急于要去乌孙借兵的急迫表现,他听了姑墨王的解释后只是“哈哈”笑着表示了对姑墨王的理解。
当姑墨王又一次表达了对南匈奴地亲近之后,挛鞮日健拱手说道:“谢谢陛下,待我回去后,一定将陛下的态度报告我们单于,并转承汉室朝庭。这次如果能得到陛下的帮助,报我在龟兹受辱之恨,我想,无论是我们南匈奴,还是大汉朝庭,一定都会对陛下心存感激的。”
挛鞮日键的这一番话,说地姑墨王心中十分不安。
此后,挛鞮日健再也没有催促姑墨王。看到挛鞮日健一副安然之态,姑墨王一头雾水。
数日后,姑墨王来到挛鞮日健下塌处,对挛鞮日健说道:“殿下,你所要的辎重,小王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殿下随时可以动身了。”
挛鞮日健十分地高兴,当即就在姑墨王的陪同下验看了辎重。当看到近百峰骆驼,每峰骆驼驮架上满是物品时,挛鞮日健一再向姑墨王表示感谢,他说道:“大功告成以后,所借之物当双倍奉还。”
姑墨王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姑黑小国能为殿下尽一份力,已感荣幸,如要再说一个‘还’字,不是要羞死小王吗?”
辎重备好的第二天,挛鞮日健率领南匈奴的使团离开了姑墨城,向西前往乌孙国。
出发时,姑墨王率姑墨国的贵胄前住送行,表现至诚。
当看到挛鞮日健的使团出了城,渐渐远去后,姑墨王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妥,他眨着眼睛,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回马王宫的途中,又数次回头向挛鞮日健他们走去的方向望去。姑墨王闷闷地回到王宫,坐在胡床上,依然想道:“竟然是哪里不对劲呢?”
“那个王子总算走了?”年青的王妃见姑墨王回来后,一人呆坐发怔,便上前问道。
姑墨王抬头看了一眼王妃,鼻子“嗯”了一声。
王妃在玉杯中倒满葡萄酒,捧到姑墨王面前。
姑墨王接过玉杯,依然出神。鲜红的葡萄酒随着姑墨王手腕的摆动而在玉杯中摇荡,突然,姑墨王感到这杯中所盛的不是葡萄美酒,而更象人的鲜血,他一阵恶心,险些呕吐。
姑墨王赶忙闭上眼睛将玉杯还给王妃。
王妃接过玉杯,放在几案上。她绕到姑墨王的身后,用手轻轻捶打着姑墨王的颈肩,说道:“陛下,这几天一定被这个王子给磨累了吧?”
姑墨王闭目不语,享受着颈肩部因王妃捶打所带来的快感。
片刻后,他突然睁眼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把王妃吓了一跳。
姑墨王自言自语道:“我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是那个汉人没有同他一起走!”
“什么?”王妃问道。
姑墨王回身说道:“还记得南匈奴王子第一次来到姑墨国时,有几个汉人同他一起来的?”
王妃点头说道:“当时,陛下宴席上,我还向她们敬过酒。”
“南匈奴使团第一次来我国时,有几个汉人一直陪同着他,其中还有几个女人。可是,当南匈奴王子这次在龟兹国被打败后,仓皇逃来时,那几个汉人女子却没有和他同来。”
王妃点头。
姑墨王继续说道:“他来的当天,我设宴为他压惊时,只有两个汉人男子与他一起赴宴。”
王妃也不知姑墨王倒底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顺从地点着头。
“今天,南匈奴使团走的时候,我却只见到一个汉人,那个年青汉人没有和他在一起!”
“这有什么呢?”王妃不解地问道。
“难道他另有什么图谋不成?”姑墨王喃喃地说道。
姑墨王所讲了那个年青汉人,就是高永。
其实,姑墨王不知道高永并非汉人。不仅姑墨王不知道,就是挛鞮日健也不知道高永的生父曾随他的爷爷南附,是建立南匈奴的老臣。
高永在来到姑墨国的第二天,也就是挛鞮日健向姑墨王提出要借辎重前往乌孙国的当日一早,就不顾疲劳,悄悄离开了姑墨国,只身前往龟兹国去了。
他这次只身前往龟兹国,自然是为了打听亦青她们的下落。不过,这次前往不是鲁莽而去,而是要依照郑闰的计划做事。
按照郑闰的分析,亦青她们多半被俘了。因为战事后,挛鞮日健曾派属下武士于夜晚前往被毁的营地查看过,回报说,没有见到张夫人她们的尸体。后来,挛鞮日健又在龟兹国西部盘桓了多时,也没有得到亦青她们的确切消息。基于此,郑闰和挛鞮日健、高永均推断认为,亦青、阿彩、灵宣被俘的可能性较大。这其中当然包括他们的一厢情愿,因为,被俘总比战死要好吧!
郑闰又进一步认为,如果她们被俘,一时之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匈奴人一般会将俘获来的女俘充做奴隶,或带回北漠,奖给立有战功的武士。
听到这里,高永就更着急了。
郑闰安慰他道:“你不用急,你的师母也在其中。这次你前去延城探听虚实,看看她们三人究竟下落何处?不过,你此次潜回延城,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可冒昧,一定要依我的安排行事,切记了吗?”
高永点头。
当挛鞮日健向姑墨王借辎重,而滞留在姑墨城时,高永已快马飞奔龟兹国的延城。
高永快到延城时,他没有冒然入城,而是远远地藏身在城外一处密林里,林中有一条通向延城的小道,他想混入途经此路的商旅或是牧民中,和他们一起进入延城。
高永一边向远处的延城张望,一边留心有无过往的行人。可能是因为延城外才发生过激战,路上行客寥寥,高永一时无法进城,心中焦虑万分。
正当高永着急苦恼的时候,却见一骑飞马从延城方向飞奔而来。骑手行色匆忙,立即引起了高永的注意。
骑手一心赶路,却不曾想到,当他骑行到山林小道时,突然从密林中窜出一个大汉,手持双戟,拦住去路。
骑手一惊,随即向拦路人喊道:“快快让开,我是姑墨王和龟兹王,两王信使,你若拦道,我格杀勿论。”说着话,就从腰间拨出弯刀。
原来,这人是姑墨王派出的第一个信使,他是前来向龟兹王和呼衍阏氏报告挛鞮日健已到达姑墨国的消息,现在正带着呼衍阏氏的指令赶回姑墨国。
龟兹国本来就多出强盗,所以这名信使着急赶路,以为前面拦道的只是一个毛贼,他一报自号,就会将对方吓跑。
高永一听这人自报是姑墨王和龟兹王的两王信使,心下大喜,暗道:“果然被郑先生猜到了,这姑墨王原来也是一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
高永调侃他道:“原来是两王信使,失敬,失敬。”
信使一见高永这样说话,便将弯刀还回刀鞘,口气硬硬地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让开,误了两王大事,杀你全家。”
高永顺从的一带马缰绳,让到一边,同时收起手中双戟。
信使也不客气,打马就走,看来他确实着急。可是,当他走到高永身边时,不曾想,高永突然出手,没等信使有所反应,已将他从马上生擒过来,夹在腋下,随后向林间遁去。
来到林间,高永用力将信使掷于地上。
信使“哎哟”地一声痛叫,半天没有爬起来。待扬头看高永时,见高永一脸杀气,他全身打颤,忙翻身跪倒,不住地磕头,毫无刚才欲要杀人全家的那股狠劲,口中告饶道:“爷爷饶命,我身上的钱财,爷爷尽管拿去。”
高永冷冷地看着他问道:“我不要你的钱财,你告诉我,你身为两王信使,为姑墨王和龟兹王传递什么信讯?”
信使一听问话,便不再磕头,他抬头看着高永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好奇。”高永回道。
“你是什么人?”信使感觉到了异样。
高永将脸伸过去,反问道:“你看我是什么人?”
信使已然知道这人绝不是一般为了钱财在此打窃的小强盗。“难道他会是南匈奴吗?”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信使不由全身哆嗦了一下。
见信使一脸惧色,高永催促道:“快说这两王到底有什么勾当?”
“你把我杀了吧,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不然,我的全家定会遭殃。”信使决意地回道。
高永一声冷笑道:“你怕姑墨王和龟兹王祸害你全家,而不怕我?好,我也不杀你,我先将你吊在树上,狠狠用马鞭抽打,将你全身的肌肤打烂后,再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耳朵,然后是两个膀子,再然后……”
信使见高永说的恐怖,大声叫道:“你不是人,你是沙漠中的恶鬼。”
高永也不答理他,走上前去解开他身上的衣带。信使试图反抗,可是,他哪里是高永的对手,很快便被高永将双手反捆吊在了树上。
信使被吊在树上,大声叫骂着。
高永撕下他身上的衣角,塞入他的嘴中,然后,手拿马鞭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我现在问你,你为姑墨王和龟兹王传递什么信讯?如果想说,就点头,我会拿下你口中的布,如果不说,哼!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等了片刻,高永问道:“你说还是不说?”
信使睁大眼睛瞪着高永,没有反应。
高永挥起手中的马鞭,向那信使身上抽去。
信使鼻子哼哼着,身体痛苦地在空中扭动。
高永住手,看着他问道:“说,还是不说。”
那人似乎脑中挣扎了一番,然后,闭上眼睛,死命的摇头。
高永说道:“好,我让你不说。看来打你是不行了,让我先来挖下你的眼睛。看你还说不说?”
说完话,高永从腰间拨出小刀,在信使眼前晃动。
信使先还想闭着眼睛不看,随后,又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看高永晃动小刀真地要来挖他的眼睛,吓地口鼻哼哼着赶紧点头。
高永冷笑道:“是想说了吗?”
信使拼了命地直点头。
高永一把将他口中的布条取出说道:“你快快说吧!”
此时,信使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便将姑墨王和龟兹王传递的,关于南匈奴挛鞮日健所率使团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高永。
高永听完后,问道:“就这些吗?”
信使回道:“就这样,爷爷,我可是冒着全家被杀的危险,把什么都说了。”
高永冷笑道:“是吗?你还没有告诉我,北匈奴的呼衍阏氏是如何吩咐你们姑墨王的?”
那信使一惊,暗想:“此人一定是南匈奴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呼衍阏氏?”片刻间,他将牙齿紧紧地咬住,不再说话。
高永一看,便又从腰间拨出小刀说道:“好吧,我也不想知道了,干脆我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们姑墨王也无法知道呼衍阏氏对他的吩咐。”
一听要割他的舌头,那信使忙开口道:“不要割我的舌头,我说,我说。”
高永停手。
信使说道:“呼衍阏氏让我们陛下,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南匈奴王子将往何处去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好安排途中伏击,勿必将他全歼在西域,以免他在西域扰乱西域诸国。”
听完信使的话后,高永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郑闰要挛鞮日健小心提防姑墨王时,高永还不以为然,真没想到,一脸和善的姑墨王竟然是这样一个笑里藏刀的小人。高永不由得对自己的老师更增加了一层敬佩。
“要不是郑先生早有提防,并做出相应的布置,我们不知埋身在这沙漠中多少次了!”高永边感叹,边打量吊在树上的信使,暗想:“我应该如何来处理这个人呢?”
突然,信使系在腰带上的一个玉牌引起了高永的兴趣。高永伸手将玉牌摘下,拿在手上仔细观看,只见玉牌一面刻有一只大象,另一面刻着一只狮子。
高永用手指摸弄着这个玉牌,思忖道:在来西域的路上就听郑先生说过,这两种巨兽均出自异域,大象——代表着吉祥如意,狮子被认为是万兽之王,更是雄武,强壮的象征。
高永反过来,倒过去了看了一会,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玉牌不同寻常。他恍然大悟,向吊在树上的信使问道:“这是不是姑墨王给龟兹王的信物?”
那信使无奈的点头承认道:“是的。我们陛下对我说,到了龟兹国,拿出这个玉牌,就能见到龟兹王。”
“噢!原来如此。”高永心中一阵狂喜。随后,便将信使从树上放下。信使还以为要放他走了,可是那里想到,高永却强行将他的衣服剥下,穿在自己的身上。衣服虽然小了点,但是大体还算合适。
高永系好腰带,也学着信使的样子将玉牌挂在腰带上。
一切收拾停当后,便准备上马而去。
信使失去玉牌如何回去交差?他见高永背身向着自己,悄悄从地上捡起弯刀,突然向高永砍去。
高永感觉身后寒光一闪,忙将头偏向一旁,让过弯刀,同时从马鞍上取下青龙双戟。
这个玉牌,关乎着信使全家的性命,他如何能够甘心失去?
信使偷袭不成,便再度挥刀刺向高永。
高永玉牌在手,哪有心情与他纠缠?他见信使又挥刀刺来,便单戟挑开弯刀,另一戟向前一递。
高永本意只是逼迫信使不再近前,谁知信使杀心过灼,不在意脚下树根相跘,身体向前一倒,正好被高永青龙戟刺入胸膛。一声惨叫,倒地身亡。
高永看着信使尸体,心中好大不忍。他在林中挖了个坑,将信使埋葬后,说道:“我不让你露尸野外也算对地起你了。”
处理完信使的尸体,高永便上路直奔延城。
说来有趣,刚才高永在路边等待机会想与人结伴混入延城时,路上几无行人。而现在,他有玉牌在身,入城已不是难事了,却见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人,快马扬鞭,一下子从高永身后窜了过去。那人也注意到高永身上的衣服,过去后还回头向高永看了一眼,但是似乎有紧要之事,没有停马,而是不住用马鞭抽打马臀,迅速奔向延城。
高永紧盯那人背影,只见那人腰上也有一个玉牌,随着马蹄起伏而在他的腰间上下颠动。
高永暗道:“这一定又是姑墨王派往龟兹国的信使,他们的信息通报的倒是好快呀!”
高永双脚一夹马腹,远远地骑着马跟在那人后面,心中高兴道:“郑先生妙算,去吧!正要他去误导龟兹王和北匈奴。”
那人果然是姑墨王的信使。他走进延城城门时,向城门守卒一亮腰间的玉牌,守门兵卒立马放他入城。
高永看到这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那个玉牌,暗自高兴道:“没想到今天得了这么个宝贝!”
正在他放马准备进城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在他身后轻轻用汉话叫道:“高壮士!”
高永一愣,猛然回头,只见一人全身用黑袍包裹着,只露两个眼睛在外,盯着高永又喊了声:“高壮士。”
在西域见到长袍裹身的人并不奇怪。因为西域,路路均是黄沙漫漫,人们便用长袍将周身裹起,来阻挡风沙。可是这人不仅能认识高永,而且还说着汉话,这就让高永有点纳闷了。
“难道这人是被打散的挛鞮日健的属下?”
——不是,因为高永同挛鞮日健一路走来,印象中挛鞮日健属下的武士好象都不会说汉话。
那么这人究竟是谁?
这位长袍裹身的人见高永盯着自己,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后说道:“此处不便说话,你跟我来。”
高永虽然十二分的小心,但见对方会说汉语,又仗着自己年青力壮,武艺精湛,到也不怕什么。于是,跟随那人折道向北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来到一处小河边,河岸边有一片小林,林间有几户茅草房。
到了一间草房门口,那人拿下面罩,高永待看到那人露出面孔,高兴地脱口叫道:“沙力登大叔!”
沙力登一指草房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们进家里说话。”
沙力登推门让进高永。
两人坐定,沙力登说道:“壮士一定是为了搭救张夫人而来的吧?”
高永一见沙力登如此问话,便着急的问道:“你知道婶娘的下落?”
沙力登点头道:“壮士不要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说着话,舀了一瓢水递给高永。
高永也不客气,接过瓢,大口将水喝下。
趁着高永喝水的时候,沙力登出门,找了一个邻家男孩,他用西域话吩咐一番,男孩点头跑去。
见男孩渐渐跑远后,沙力登才又进屋,坐在高永对面,向高永讲起了亦青等人的情况。